第88章(第2/3页)
平西王夫妇也瞧他不起,觉着他性子过于懦弱无能,难成大器,话里话外不知晓县主如何愿意嫁给他。
县主那时已怀了李青溦,许是为了女儿考虑,夫妻两个素日里说过甜言蜜语,再多言必是叫他科举再取功名。可李栖筠科考多年,仍一无所获,如今补了空,即便经常被同僚耻笑,便没有再去科举的打算了。
“妾第一眼瞧见郎君便仰慕郎君,妾喜欢郎君对妾的温和,并不晓得‘恩补’是什么,也并不觉着郎君恩补来的功名低人一等。”
周氏却并不一样,她从不逼迫他,有温柔的力量又有调皮可爱的性子,懂得如何宽慰他的情绪。在许多他觉着茫然的夜里,因有她的陪伴也没有那样难熬。
即便是后来,她有了身子被赶出家门,给她做外室的时候。
当时李栖筠十分犹豫不知该不该带她回家,对她多有冷淡,她也未变,对他仍是那般好,在他每日离开的夜晚,总会挺着肚子持灯送他。
“妾身如浮沉,不曾妄想同姐姐一起伺候郎君,郎君也不必忧心妾的事,能常常瞧见郎君,便很好很知足了。”
直至后来,她的存在不知如何被县主知晓,她也未多说他一句不是,只是大着肚子,跪在门外将所有之事揽到自己身上。
“是妾无耻,是妾仰慕郎君做了错事,县主万不要怪罪郎君,若实在生气,妾任打任骂,绝无二话……县主万不要动气。”说到动情处,她晕厥了过去。
他无法瞧见自己心爱的女子如此卑微,亲自将她抱进了府中。
后来,她成了他的妾,虽说偶尔沾酸吃醋,可在大事上向来有分寸,即便有时在县主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也只是随口同他撒娇几句。
又过了多年,县主惊孕撒手人寰。
他茫然无措,平西王府的人怀疑县主的死因同他有关,对他诘责打骂。也是她不惧生死、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她身边。即便是这些年被他纵容,性子娇纵了一些再不似以往的温柔小意,可还是实大体的。
他从未想过她竟默不作声地动了县主的家俬,他也未想过她当真会骗他。
既然是骗过他,又如何会只骗一次?
而这突然像被撬开的冰山一角,让他忍不住怀疑以前的事当真是那般简单,还是另有隐情?
初见时,她当真是心悦他这个人?还是他只是她能选择的最的人选?
先前她怀了身子被长兄赶出家门,如何后来同周营还是那般要好?她在外头好好地做外室,如何会被县主知晓?
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过怀疑。
只是每次怀疑到她,无论是什么,他都会自己寻理由搪塞过去。
即便是上次扶乩之事,她诬陷李青溦被当场拆穿;事后他也给周氏找补——
她只是关心则乱,也许确实有李青溦妨害李曦这样一回事。
可此刻,他站在风口却突然觉着自己离谱。
徐氏和李青溦说得都是真的。
她在骗他,且不止一次。
冷风过境,面前的女子耷拉着眉眼,眼睛几丝浅浅的皱纹浮现,一张素白的脸没有血色,竟显得有几分陌生。
也许是因为时间文火慢炖,不知不觉竟让身边人面目全非。也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他从未了解过她这个枕边人。
李栖筠一瞬间,只觉着五脏六腑都有些疼。
小周氏眼睛带泪,慌忙解释:“郎君听我解释。”
他甩开她抓他的手,眉眼黑沉,重重道:“你是不是觉着我是傻子?”
小周氏从未在李栖筠脸上看过这样沉沉的神色,是夹杂了失望、无奈、怅然、愤懑,五味杂陈。
山崩地裂重,她脑海中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冷静分析该怎么办。
他确信她动了县主的嫁妆,只要他此刻金库房查看一番什么都瞒不住他。此刻应该怎么办?她脑海中瞬息千变,该怎么办才能将所有的损害降到最低?
现在之计,也只有实话实说。
小周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半抱李栖筠的腿,抬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妾是动了县主的家俬典当过,但妾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许多年来,郎君并不管事,也不当家,自然不晓得茶米油盐都贵,府上各种开销,郎君与同僚应酬各种席面,身上的衣衫玉鞓皮靴,每次堂上摆的各类吃得用得哪样不需银子?
妾无耻,是无颜面对郎君,也无颜面对县主。只是事已至此,郎君与其责备妾,不如想想接下来之事如何应付。妾已典当了兄长留下的铺子赎回了一些,剩下的这几日也要赎回。我知道郎君生气,也得待妾将此事了了再将妾打死了事。反正妾自纳入李家便是贱籍,生是郎君的人,死是郎君的鬼。”
“只是到时候每年到了妾的忌日,郎君莫忘了带着秀秀和曦儿来看看妾。”
她哭得厉害,一张脸上去全是泪,李栖筠知晓她在惺惺作态,嗓子里却发不出一句声音,最终只是哼笑一声,踢开她:“那便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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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栖筠当日便同她分房了,平日里见了也是不言不语的,即便是家中来客人,因着面子不得不同席的时候也多有冷淡。
府中许多人议论纷纷,连多日未出现的李毓秀都听见了风声,去瞧小周氏。
她进门等在一旁,小周氏正同一婆子说话,远远地,李毓秀听见那婆子说起什么“州县衙门,买扑……”的事情,小周氏面有为难回了几句什么,李毓秀隐隐听见她的名字。
半晌,二人说过话,小周氏恭恭敬敬地送那婆子出门。
李毓秀好奇看了那婆子一眼,见她着一身如意米字纹的锦裙,年纪不浅了,觉察到李毓秀的目光从眉梢瞥下来一眼,这才打起帘子出了门。
瞧那穿戴和倨傲的神态,倒似是宫里头的人……
她正想着,小周氏执了她的手坐下,笑道:“前几日听刘嬷嬷说你恹恹的,似是秋凉着了凉病了,可惜娘近几日也忙碌着,倒未来得及去看你,可有好些?”
李毓秀撇唇,蹭到她身边:“女儿没事,只是忧心娘亲。听闻这几日爹爹对娘亲多有冷落,娘亲倒也不着急。”
小周氏笑了一声,掩下眉梢的一抹失落。
其实以往多少年,她同李栖筠相处越来越像夫妻,自然也有过争端,也有过分房的时候;甚至上次还因扶乩的事,将她关去柴房那般久。可也不知为何,小周氏心中总是惴惴不安,觉得这次同以往每次都不一样,似是李栖筠不会那般容易地原谅她,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小周氏一时未语。
小周氏同李栖筠拌嘴多年,夫妻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次众人传得厉害,李毓秀才来瞧了一眼,此刻见她娘神色自若,心中觉着不大严重,倒也放下心来,又看见桌上刚才那嬷嬷喝过的茶,随口问小周氏:“刚才那嬷嬷是何人?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