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第2/3页)

而也是那时候,成帝将周世耀看入眼中,暂时没有削他的权,谁曾想……

徐瑾瑜话音落下,老者的眼睛赤红,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什么赈灾?他们是在吃人肉,喝人血啊!后生啊,你可见过一把米粮便是一月口粮的赈灾粮?老夫见过!

饿殍遍地,所有想要离开平洲的人都被飞来的流箭射杀!城内米价居高不下,夜里盗抢多有发生。

易子而食,如若没有孩子,那便去偷,去抢别人的孩子,我家大郎二郎便是……可恨我当初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老者的眼睛暴起鲜红如血的血丝,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在煮的咕嘟咕嘟的铁锅里,看到了大郎的残肢,二郎腕上的平安红绳如同血线一般在水面上漂浮……

“孩子吃完了,便是女人,我已经让桃娘躲在了地窖里,可恶邻多嘴,我出去寻找吃的时候,桃娘她也不幸,不幸遇害。”

老者说着,泣不成声起来:

“赈灾粮真的不够啊,饿极了的人,就是一群疯子!疯子!”

徐瑾瑜看老者实在情绪激动,连忙在他的后背轻抚,并按揉几个穴位让他情绪镇定。

可随后,老者却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角还有残存的泪痕:

“徐大人呐!求您做主啊!求您为草民枉死的妻儿做主!!!”

徐瑾瑜立刻扶住老者,忙道:

“您年岁大了,先起来说话。”

老者缓缓站了起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徐瑾瑜端了一杯水递给老者,随后道:

“不知文侍郎何在,今日这出戏,可是他精心设计,若是本人不在,那便有些太无趣了。”

徐瑾瑜语毕,一人款款走入:

“尚书大人见谅,下官并非有意算计您,这厢给您赔罪了。”

徐瑾瑜看了一眼这个据说给自己使了几次绊子的文侍郎,扬了扬眉:

“原来文侍郎也知是算计呀,不知现在的结果,文侍郎可满意?”

文侍郎闻言,低下了头,随后拾起衣摆,直接跪了下去:

“尚书大人,一切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任凭您处置,只是平州旱灾的冤屈,普天之下,只怕只有您才能申!”

“听起来,文侍郎倒是观察本官良久了?”

文侍郎没有反对,而是看了一眼老者,低低道:

“尚书大人,下官只想要老师毕生所求能有一个好归宿。”

他一直在观察,整个大盛有能力将周世耀绳之以法之人,可是,从纪怀仁到余鹤,再到应青山,他们没有一人能在周世耀手中讨到半分好处。

他从一个小小的属官,一路成为三品大员,可也始终没有找到有此能力之人。

而这个时候,徐瑾瑜出现了。

少年以一己之力,平南疆,定北疆,荣耀归朝,正是势头最高昂的时候。

甚至,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让周世耀吃了闷亏之人。

是以,周世耀被杖责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少年亲近一二,为此,他不惜以身引诱。

他知道少年在找户部的缺口,他愿意做这个缺口!

徐瑾瑜看了一眼尤在伤神的老者,抿了抿唇:

“罢了,你先起来,坐着回话。”

“多谢大人。”

文侍郎坐在了老者的身旁,看着老者泪流满面,不能自已的模样,忍不住担心道:

“老师,您还好吗?”

老者摆了摆手,过了片刻,这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囫囵话:

“我没事,徐大人呐,今日是草民的主意,您要怪就怪草民吧!可是,草民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草民,草民太想看到当面的罪魁祸首伏法的一幕了。”

老者清楚的知道,造成当初人吃人现状的,除了百姓之外,更多却是当年负责此事官员的渎职。

“周世耀贪赃枉法,为饱私欲,不知吞吃了多少百姓的血肉,他罪该万死!

若不是他中饱私囊,师母和小师弟们也不会……”

文侍郎将腮帮子咬的紧紧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扶着老者的手,却分外轻柔。

徐瑾瑜看了一眼师徒二人,他隐约记得文侍郎少时也颇有才华,一路从平州最贫困的地方走出来,不惑之年已至三品侍郎,让人称道。

可却不曾想,他竟能如此隐忍,在仇人面前整整十余年!

文侍郎的隐忍让人佩服,可是他的算计却让徐瑾瑜不喜:

“这件事,你本可以直接告诉本官的。本官与周大人的关系,你应当明白。”

文侍郎呼吸一滞,随后低声道:

“下官……下官此前为在周世耀面前得到信任,说了大人许多坏话,下官怕,怕……”

文侍郎吞吞吐吐,徐瑾瑜闻言缺气笑了:

“文侍郎既然不信本官的人品,又何必多此一举?”

求人办事儿,就得有个求人办事的规矩。

最重要的是,文侍郎他又知道多少?

徐瑾瑜审视的看着文侍郎,文侍郎这会儿也是心中惴惴,他错了,少年身负大才,又岂是那等随意揉捏之人?

“下官,下官知错,还望尚书大人能不计前嫌,日后,户部之中,下官必定以您马首是瞻。”

徐瑾瑜冷冷的看了一眼文侍郎,淡漠道:

“户部的根子已经彻底烂了,你得周大人信任,这双手当真干净吗?”

“干净的大人!”

文侍郎急急道:

“周世耀确实每每中饱私囊后,会让我们分吃羹汤,可是那些银子,下官都留着,不敢花用一分一毫!”

徐瑾瑜这才淡淡的挪开目光:

“既然你要告周大人中饱私囊,不知可有证据?根据你们交上来的文书,那账面可干干净净呢。”

若非是徐瑾瑜此前有目的的突击军费,只怕都要抓不到周世耀的尾巴。

而文侍郎听后,也不由低下头道:

“老师便是人证,至于物证……”

那些赈灾粮早就已经进入腹中了。

“平州可是在那一年将赈灾银粮的清点文书一一对应核查过的,你应知道,朝中办事,素有规矩,一家之言,不足为据。”

徐瑾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他等着看文侍郎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老者开口道:

“大人,若是除了草民,还有旁人呢?草民一家之言,不足以取信,可草民在平州的亲友皆亲眼目睹当年的惨状啊!求大人做主!”

老者说着,便又要再拜,徐瑾瑜看了一眼文侍郎,示意他扶起老者,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还不够,此事人越多,雪容易泄露风声,更会为尔等招致杀戮之灾。”

周世耀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岂是随随便便一群人喊冤便可以将他拉下台的?

届时若是不成,只怕所有举证的百姓都会因此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