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玉屏春冷 (〇七)(第3/5页)
说着便撑坐起来,“你去问问舅太太有没有好的裁缝师傅,请来,这钱咱们自己出,再不要舅太太花钱了,打家具就是她出的钱。出多了,肯定要抱怨。”
妙真趁势出去,回到屋里,继而把窗户盼着。一连盼了几日,倒渐渐盼明白了人情冷暖。
胡家的下人每逢来回话,都是只在廊下不进屋,好像怕进来给人缠住似的。说话也是斩钉截铁,“没找着!”
指望用这干净利落的收尾断了妙真的念想。几次下来,脸色愈发不耐烦,妙真只好拿些赏钱出来给他们,他们背地里又嫌少。
如此接连几番,妙真也不好再去烦胡夫人,只寄希望于良恭瞿尧二人。哪知瞿尧也找得有些发烦了,成日往街上兜晃几圈回来,只说什么也没打听见。
良恭则是另一番敷衍,成日避出去,与严癞头在那破院子里候着人牙子来,偏那人牙子有事给耽搁住了几日。
妙真倏见他打院门里进来,陡地揪起心,又急着听信,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良恭进门便摇头,“还是没找到。”多的一句也不说。
倒好,这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坏,起码还有一线希望。妙真一屁股跌在榻上,静了半日,忽然掩面啼哭,“舅妈说她八成是给拐子拐走了,不肯再派人帮着找了。良恭,她会给拐到哪里去?”
良恭正在几上倒茶吃,听见她哭,忙转过来。手里握着茶盅,觉得是握着个烫手山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心下几番犹豫,“要是真给拐走了,我看,就别找了。”
妙真陡地撤下双手,睁着泪眼,“不成!白池是和我一处长大的,我们这些年就跟亲姊妹一般,从未分开过。”
良恭背过身去,“找她回来将来也是个麻烦。你可别忘了,她和安大爷才是一条心,你就不怕他们合起伙来算计你?”
妙真慢慢低下头,泪珠儿落在腿上,有些冰凉。她埋首抽抽搭搭好一阵,抬起脸道:“我情愿不嫁给表哥,让她去嫁。”
良恭转来看着她,倏而一笑,“放着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也不想做了?”
“就是个榜眼相公嚜,没什么了不得,丢了他,不见得我吃亏。就是一百个官太太也不抵白池。我从小就把她当姐姐看待,我虽是个姐姐,可是任性,骄横,一点不让人,除了爹娘妈妈,就是她一向宽纵着我。她虽然话不多,可我心里清楚,她也同样把我妹妹看待。”
愈这样想,愈是急起来,忙着到廊下喊来花信,“你去请舅妈给咱们派辆马车,咱们也出去找,在这里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就是给人拐了,也有个踪迹,大不了咱们拿钱再把她赎回来。”
花信有些吃味,也只得答应着去办。
良恭说了两句仍劝她不住,随她出去街上奔波,想到她亲自找几趟找不到自然就作罢了。
不想时隔两日,她还是天不亮就套了马车出去,先把去药铺子那条路上的铺子摊贩都问过一遍,后头又向周围几条街问过去。
可良恭严癞头何许人也?一个筹谋滴水不漏,一个办事干净利落,硬是一丝痕迹也未留下。寻了三日光景无果,这日妙真并花信又问到另一条街上来。
“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跟我一般个头,比我略瘦些,穿一件水青的褂子,芳绿的裙。对了,她生得比寻常姑娘都好看,倘或您见过,一定记得她。”
那掌柜的打着算盘睇妙真一眼,登时露出笑容,把算盘推到一边,撑在柜台上戏道:“比你还好看?唷,你是哪家的小姐啊,面生得很。我见了你,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妙真脸色一变,忙拉着花信出去。
赶车的小厮是胡家的人,也懒得下马,就欹在车上叹道:“还是没打听到吧?姑娘,这都三天了,炎天暑热的,歇歇吧,就是您不怕晒我也扛不住啦,您是在车里头,我可是在车外头。”
妙真两头看看,也有些为难,叫花信摸了几个钱给他,“我们再到前头那条街上问问,那条街还没问过,万一就问到了呢?”
那小厮还歪在车上不动弹,既不下来让开,也不作声。
恰是此刻,倏听个欢天喜地的声音在车马阗咽中大喊:“小姐!还真是你呀小姐!”
循声望去,见前头驶来一辆马车,还未停稳当,就见个几分眼熟的影子跳下车,风尘滚滚地骙瞿而来。
近前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那邱家三爷邱纶。穿一件玉白金边镶滚的袍子,髻上缠着巾子,手里握着把泥金扇。因是大喜,把那扇在手里反复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的,一时不知从何寒暄。
笑足一阵后,才将垂在胸膛前发带子往后一拨,打了个拱手,“真是他乡遇故知,小姐也到常州来了?我怎么听说你是去湖州姑妈家去了?”
说完自己就想到,妙真的未婚夫家正是在常州。简直惊心,他陡地提起眉,“小姐这就嫁人啦?”
妙真不欲与他多说,横他一眼道:“我舅舅家在常州。”丢下这话就要上车。
可那小厮还是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妙真急起来,“你让我上车去!”
小厮道:“别去了,先回家吧,这样毒的日头。姑娘不顾劳累,我可怕热死在大街上。”
妙真在下头堵着气瞪他,一时僵持不下。
那邱纶车上车下一睃,趁机问道:“小姐是要上哪里去?不如乘我的马车,我送你去。”
隔一会,妙真缓缓点头。邱纶大喜过望,忙调头回车前,招呼小厮又是搬踩凳,又是拉好马。他自己殷勤备至地在旁打着车帘子。
妙真并花信坐在一头,他独坐对面,窥妙真脸色尚在生气,只好把满腔热火摁下,在对面维持着一张笑足了傻气的脸。
过一阵妙真缓过面色,才睇他一眼,“谢谢你。”
邱纶趁势忙问:“小姐是要到哪里去?”
妙真仍旧不想与他多言,又偏过脸去不说话。花信只好代答,“我们也没有确定要去的地方,就是到前头拐弯那条街上去打听点事情。”
“什么事情啊?”
“我们家的一个丫头走失了好几天了,上街来问问。”
怪道方才见那小厮不耐烦,原来是跟着满大街寻人。寻人是桩最难办的差事,又耗光阴又费人力。可那是在别人,在邱纶,这不正是个讨巧卖乖的时机?
于是当机立断拍了下腿,“告诉我那丫头什么样子,我使人去打听!”
花信忙问:“邱三爷在常州也使得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