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相见(第2/5页)
云州这边有唐窈带头,加上靖安侯府暗中施压,官员们也都老实,新税法进行顺利。
与云州同时实施新税法,并进展顺利的还有郁清瑜所在的平州,京畿之地的洛州,以及其他几个州府。
可这些州顺利,其他州府就未必了。
各世家大族及反对新税法的官员,对此格外不满。
新税法实施,他们缴纳的钱粮可比庶民百姓还多!这不仅是挖他们血肉,还要用他们血肉来供养那些庶民黔首,这怎么能行?他们怎么配?!
端王一看,顿时起了心思。
一边遣人暗中挑动庶民百姓,说新税法的并不像传闻里那样分田减税,而是上头主政的人,要借此机会加重春税,意在取天下之财归于私囊!
一边拉拢对新税法不满的州府官员,给出种种承诺。
被收买的官员明里暗里地偏向端王,出示文书征收加重春税,表示按照新税法,每亩地赋税要增收二十文,拿不出银钱则立即抓走强行服役。
百姓们一听,立时被鼓动,认为新税法乃苛政大害,连同恨上提出新税法的郁清珣。
文书在二月传达各州府,春税在三月起征。
征税一启,被鼓动的州府便爆发“民乱”,各地还先后散出谣言。
言全是因为有郁清珣的蛊惑,才让小皇帝和太皇太后执行这等害国害民的政策。
“那小皇帝今年不过十岁,哪懂得这些?我看全是那位摄政专权的郁国公所为!”
“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娘娘吗?”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太皇太后娘娘啊,她姓郁!跟那位郁国公同族,听说还是郁国公的亲姑母呢!”
“他与太皇太后合谋摄政,欺负小皇帝年幼!”
“可太皇太后不是小皇帝的亲祖母吗?”
“嘿,那不更能让小皇帝听话?我听说啊,太皇太后去岁还将太后娘娘,也就是小皇帝亲娘也囚了,不许她出门呢!这亲祖母哪有亲娘亲啊,可亲娘被禁足,小皇帝可不就只能任由郁国公摆布?”
“不是先皇临终钦点郁国公为托孤辅政大臣,这才……”
“嗐,你们还不知道吧?那郁国公啊,格外骄奢淫逸,听说啊,他府里的灯笼都是纯金打造的,出门做的轿子都镶着金边,要一百来人才抬得动呢……他一个权倾天下的国公,他不贪他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众人一听,觉得格外有道理。
端王与暗中勾结的众官员世家,见时机成熟,立即打出“清君侧”的旗帜,开始集兵北上:他们要请君侧,请诛杀佞臣郁清珣!
京中部分官员也配合着攻讦上疏:不杀郁清珣,不足以正视听!不杀郁清珣,不可平民愤!
太皇太后自是不可能听从,令门下下旨:郁清珣乃先皇钦点的托孤辅政大臣,你们说郁清珣是佞臣,那是在说先皇错了?
郁清珣手段更是果决,京中谁上疏言论反对新税法,就是蔑视先皇,直接下狱。
至于各地“民乱”,他亲自请了旨,领军前往平乱。
端王一听郁清珣竟然这般硬抗,当即联系赵大都护,拥军北上!
这可是送给他的出兵名头啊!
*
冬日和初春天寒,道路难行,来往信件也寄得慢。
唐窈接到郁清珣寄来的第二百一十封信时,正是郁清珣领军平乱时。
时局混乱,唐窈不得搁置前去会见郁清珣的打算,只亲自写了一封信寄过去。
【待战事停歇,可愿同舟泛游荷池?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也想年年如旧时。】
半个月后,有消息传来,端王趁郁清珣离京平乱时佣兵北上,却不敢正面对上郁清珣,而是绕道直冲晋京!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郁清珣不知怎地,既没有立即回援晋京,也没前往阻拦,而是选择继续平乱。
所有叛乱的州府守军,但凡与之交锋,无不溃败,而郁清珣镇压叛乱后,依旧没急着回援晋京,还很有耐心地普及新税法,将反抗或参与鼓动过叛乱的世家大族,一一清理,多余的田亩按照鲁州时制定的政策,分与佃农和少地的庶民。
一时间,各地州府百姓态度大变,无不恭颂。
而没被端王鼓动的世家大族和官员们,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品出别的味道来。
数日后的夜里,唐窈却再入梦境。
现实不过数月,梦里却已是她死后的第十二年。
当夜除夕,唐窈随郁清珣飘入皇宫参加宫宴,此时小皇帝已长大成人,太皇太后已经病逝三年,太后也于三年前死于一场大火。
唐窈飘在郁清珣身边,听着周围人对他的恭颂,好似掌管这大晋的非上首那年轻帝王,而是坐在下首的淡漠国公。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上首皇帝脸色平静,往这边看来时,还会温和地朝郁清珣敬酒。
郁清珣并不饮酒,这几年来他身体越发不好,早就不沾酒水了,但每回皇帝敬来,他哪怕不想喝,也会以茶代酒同敬同饮。
唐窈飘在旁边看着他侧颜,已过不惑之年的郁清珣双鬓已有些灰白,脸上却并没多少皱纹,岁月增长了他的年岁,也赋予他了更具沉稳内敛的阅历美。
哪怕四十来岁,也胜过天下九成九的男子。
不知道以后他老了,是不是也是如此?
唐窈飘在旁边,许是这几个月频繁入梦,竟让她觉得能进梦里,先见到他年长后的模样也不错。
只是怎么才四十出头,两鬓就先白了?
唐窈想着,手轻抚过他侧颜。
宫宴进行得差不多了,郁清珣起身待要告辞。
他向来喜欢准时归家,哪怕妻儿已经不在,可郁盎堂内至少还有他的臆想。
“还请陛下应允……”郁清珣话到一半,脸色变了变,目光骤望向桌上茶水。
飘在旁边的唐窈惊了下,心头骤然升起一丝不良预感。
宴上众人还未反应,起身出列的郁清珣看向上首帝王,身形忽如鬼魅,那只清瘦到骨节分明的手,有如利铁鹰爪,已经扣在皇帝脖子上,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将那纤细脖子轻易扭断。
“陛下!”
“国公爷!”
下方众人大乱。
“您这是做什么?”话语一出,下方众官员声音又凝了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
唐窈周身冰凉,她清楚看到郁清珣嘴角涌出的鲜血。
乌黑的鲜血。
“国公爷!”外头值守的侍卫冲了进来,快速拔出刀剑,却不敢轻易靠近,不知是忌惮帝王被制,还是因为没有得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