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第2/4页)

“我听不懂。”

姜谷雨拉起我的手:“因为我们都太固执了。我心里很清楚,那个人不可能是我的初恋,但就是固执地想找到他,亲耳听他告诉我,他不是。你呢?固执地不肯抛开一切去向廖繁木表白,固执地抓着一丝渺茫希望去固执地喜欢他,固执地对其他男生关闭所有视听。你说你遇到更喜欢的人就不会再喜欢廖繁木,这根本就是个悖论,因为你对廖繁木的固执喜欢,从不给你可能遇到更喜欢的人。”

好长的一段话,姜谷雨说的每一个字都对,我无话可讲,反握住她的手,咧嘴笑了笑。

“没心没肺,不准笑!”她不满,“我费半天口水,你不该说点儿什么吗?总结总结中心思想,让我听听。”

我殷勤地奉上热茶:“你在劝我交个男朋友。可好难,我该怎么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

“你个死脑筋!”姜谷雨瞪眼,翻手腕戳我脑门,“谈恋爱不是一锤子买卖,有几个人一生之中只谈过一次?要知道,每一次恋爱,都是为遇见下一次更好的恋爱做准备。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现在喜欢,也不代表会喜欢一辈子。多尝试,你才知道什么样的恋爱,什么样的人最适合你,明白吗?”

“所以,恋爱与喜欢与否没有关系,你和杜尔欧谈恋爱是在做准备。”试着套用姜谷雨的逻辑进行推演,我看去对面玩手机的乐川,“你交那么多女朋友也是在做准备?”

他头也不抬:“不是。”

“嗯?”刚有点儿头绪,我又被他弄糊涂了。

放下手机,乐川认真地对向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孤独,需要人陪。”

“……”我觉得,我和乐川不仅爱情观不同,人生观也大相径庭。差别太大,我一下子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排解孤独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为什么非要找人恋爱?”

他勾唇轻轻一笑:“因为我五行缺爱,缺什么补什么。”

经历过刚才他拿表白乱开玩笑的一遭,我也学聪明了,没把他的话当真。我看乐川,像雾里看花,虚虚实实,闹不清楚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一顿饭吃完天色渐晚,初夏夜的风,清凉如薄荷。

姜谷雨社团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乐川脸皮之厚,赖着不肯走,非让我带他溜达校园。烤肉是他请的,吃人嘴短,我不好拒绝。经过星巴克,他又强拉我进去,逼我请他喝咖啡。

我出于专业习惯,提示他既然有睡眠问题,这个点最好不要喝咖啡。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征求我意见后,改点了抹茶星冰乐。

他问:“为什么?”

我说:“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

工作台后面的年轻女服务员一听,偷瞄乐川的眼神变得复杂,有内涵。小阴谋得逞,我忍笑掉头跑出咖啡店。乐川很快追了上来,长臂往我肩膀上一揽,再没放下去。我难受得侧身躲开,又被他拎小猫小狗似的勾回去,加重力道牢牢地箍着。

力气不如人,我不得不以扭曲的行走姿态,勉强拉开和他的距离。“你是不是对所有刚认识的女生都这样?”

他盯着我直笑:“不,只对你这样。”

“为什么?”

“因为没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自己肾虚。”他说着像临时犯了软骨病,脚下发软,顺势半倚靠在我身上,气若游丝,“哎呀,虚得都走不动路了。”

演,你再演,不去挑战大荧幕,真是屈才!

虽不信奉男女授受不亲,但乐川也太过了点儿,我捣腾胳膊奋力挣扎,动静一大,引得旁边路人不停侧目。乐川板着脸端正身姿,嘟囔句“别闹听话”,依旧揽着我没松手。一来二去,弄得真好似我们是一对在闹情绪的小情侣。

我再反抗,指不定他又玩什么花样,误会百出。审时度势,主要考虑到论脸皮厚度,不及他,我选择快进,用最短时间完成夜游校园,好走不送。

心里着急,我不由得加大步伐,也没闲情说话。乐川人高腿长,明摆着故意跟我较劲,埋怨跟不上,硬拉我放慢下速度,优哉游哉地找话聊。

“你怎么知道我睡眠不好?”他问。

“你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这回乐川很听话,撤回手与我并肩而行。

他蓄短发,耳郭漂亮,但显得太薄,似能透光。我指指他的耳朵说:“你这种耳形的人性格孤僻任性,心思深重,易患失眠。”

仿佛被说中心事,乐川突然就沉默了,眉眼低垂。手里星冰乐渗出的水珠,沿着他的指尖,一滴滴没入地面。

“准吗?”他又淡淡地问。

“我不宣扬封建迷信,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然后垂下眼睑,轻声道:“最近时常失眠。”

不知怎的想到汉服社小女生的话,我试着问:“和你那个什么六月恋爱禁令有关?”

“怎么,想说我是因为长夜漫漫枕边无人,所以失眠?”再抬头,他有些轻浮的笑容又重回脸庞,言语里也带出玩世不恭的语气,“你对我挺了解的嘛,还说对我没意思。”

我扶额:“请你不要什么都往那方面扯。我不会因为孤独找人恋爱,也不会像姜谷雨说的那样,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说不清楚,让我想想。”

停下脚步,我专心思考起来。乐川最初很安静,却在突然间毫无征兆地伸来手,用沾着水珠的指腹碰了我的脸一下。没有防备,我呆呆地看向他,愣怔了好一会儿。那一划而过的冰凉触感,好像开始灼烧皮肤,烫得我躁动不安。

“你干吗呀?!”

“逗逗你。”他大言不惭,翻转着摸过我脸的手指,喃喃道,“反应这么大,你的脸皮果然很薄。”

“肯定没你的脸皮厚。”

愤愤甩下话,我径自大步朝前走,再度被乐川追上。

他递来星冰乐:“我也有点儿中医常识。苦的清热败火,喝吧,消消气。”

我扭头没接:“你喝过,我不喝!”

“我没喝过。”他迈步绕到我正前方,威胁道,“快拿着,不然我又要虚得腿软,往你身上靠啦。”

我还在犹豫,乐川又演技浮夸,晃晃悠悠,将倒不倒地吓唬我。无奈之下,我低咒句无赖,野蛮地夺过星冰乐,越看他得意的笑容越来气,我发泄似的狂吸好几口。

“不冰了吧?”

“嗯。”

不可否认,乐川用手捂过的星冰乐温度刚刚好,他的细心周到也刚刚好。懂得女性天生体寒,应少食生冷,也不知道是出于他的中医常识,还是丰富的恋爱经验。

环绕中心草坪,我和乐川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溜达到暮色四合,他还没要走的意思。我累了,招呼他坐到主教楼前的台阶上休息。正前方小广场有电影社的人在搭白幕,准备放露天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