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表达,越苍白(第2/4页)
他毫不客气,就着我的手一口抿去,眉开眼笑:“这样的剧情发展,我喜欢。送你到宿舍,再给我一片,留作纪念。”
“不用了,廖……我还有别的事。”
“你要见廖繁木?”乐川毫不犹豫地戳穿我的掩饰,耍赖似的道,“那下刀子,我也不能走。”
我皱眉,耐着性子说:“我和他有话要谈。”
他不觉不妥:“我不听就是了。下车吧。”
密雨如织,乐川自作主张地拉着我一路小跑到校门口。出乎意料地,廖繁木不在。他向来守时守信,也绝不会不告而别,除非遇到什么紧急的突发状况。我怕自己胡思乱想,拨通他的手机,响过很久才接听。
“小均,对不起。我喝了点儿酒,改天我们再谈。”
廖繁木声音喑哑,听得出情绪低落,不等我开口已先说再见。我忙喊等一下,握紧手机,急切地问:“繁木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去看看你。”
“我没事。你在外面?抱歉,快回宿舍吧。”
直觉反应他也在淋雨,我固执重复:“繁木哥,你怎么了,在哪里?”
“小均,听话。”
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他不再留任何追问的余地,匆匆挂断。我所认识的廖繁木温良谦和,从不会先挂电话。如此反常令我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不安与焦虑如越敲越密的鼓点,催着我加快脚步,冒雨奔进学校。
廖繁木租住在教室公寓的一套一居室,我去过几次,熟悉地址。赶到楼下,他家没有亮灯,我再拨打他的手机,已经关机。夜雨靡靡,不管多心急如焚,也不能当没头苍蝇满世界找他,我索性躲进门洞,坐在了楼梯间。
一个小时,我等,一夜,我也等。
声控灯熄灭再亮起,浑身洇湿的乐川面无表情地坐到我身边。
我启唇又合拢,说对不起,一时情急把你忘了,还不如不说。用一片姜片糖表达歉意,他没有接,淡淡的愠色覆盖了脸庞。
“小灵子,他不想见你。”
干吗这么残忍地揭穿现实,我自嘲地提提嘴角,把姜片糖硬塞给乐川,望着细雨的夜。
“他不见我,天上也没下刀子,你回去吧,坐久了会着凉。”
“你不会?”乐川不服气地问。
“不会,我身体好。”好到曾愚蠢祈求变得和姐姐一样病娇体弱,却从未能如愿。
“嘁,我身体也不差。”他嗤之以鼻,挺直腰杆,高高扬起下巴睥睨我,“告诉你,我曾经三天三夜不睡觉,滴水未进,第四天……”
“一点儿事没有?”我好奇地问道。
乐川看我像看傻子:“你一个学医的,这点儿常识没有?第四天当然大头朝下饿晕了呗。我家老爷子吓坏了,连削带骂又收拾了我三天,真不拿我当外人。”
虽然他出言戏谑,唇边也始终勾着浅浅的笑意,可是我明白,正经历大悲大痛的人才会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侧首深深地看着他,我脑海里跃出另一个模糊身影:“乐川,你有没有什么小名?”
“怎么,你也想给我起个专属昵称?小川、川川,还是来个和你一样的情侣款,叫小川子?”
答非所问,我简直佩服他曲解人意的本领,懒得多费唇舌,趁手机仅剩的电量打给廖繁木,仍旧关机。不知要等多久,我迅速关屏省电,乐川手快径直抽走手机,驾轻就熟地解开锁。
“我看看你通讯录……算了,不随便查阅手机,是情侣间最基本的信任。”
张口闭口情侣女朋友,我再不纠正,快麻木了:“要追你就好好追,追到再改口。”
“哟,着急了?”乐川学小猫搔痒,贴过来用脸蹭我的胳膊,哀求般道,“小灵子,要不你就答应了吧。我是新手,缺乏经验,万一追不到……”
我推开他的脑袋,想也不想地道:“我看你追得挺好。”
“追不好,瞎追。”
这个时候倒懂得谦虚,我失笑,环抱蜷曲的双腿,目光又转回沉沉的夜。
廖繁木和姐姐的恋爱像涓涓细流,水到渠成。收到情人节的表白卡片,隔天廖繁木就向姐姐表明了心意,没有浪费太多的笔墨在互相猜测,互相试探。一路走来,除了这几年因为决定向左而造成的分离,一直很合拍,甚至情侣间的小争吵和小冷战,也没有发生过。
我喜欢你的时候,恰好你也喜欢我,大概最好恋情的开端便是如此,才会有未来每一天里的相濡以沫,直至白首,长长久久。
“小灵子,我们打个赌吧。”乐川像突发奇想,搡了搡我的肩膀,兴奋地道,“如果我明天因为淋雨生病了,你就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不怎么样。”爱情不是儿戏和赌注,我永远无法以游戏心态视之,更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姜谷雨说,你的前女友都很漂亮,我有什么可值得你追求的?”
“漂亮的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他又像那晚主楼前一样,大大咧咧地舒展四肢,半躺半靠在楼梯间。
“你怎么没对自己审美疲劳?”原本焦虑的心情不知怎的放松下来,下巴抵在膝头,我说出了憋心里大半天的话,“乐川,我所理解的爱情和你的不一样,我也不会为恋爱而恋爱。如果你只为图个新鲜感,或者和我玩玩,我可以当你什么也没说,我们继续做朋友,普通朋友。”
“你觉得我只想和你玩玩?”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摸不透你。”我一回头,迎上乐川一双深邃的黑眸,我问,“如果你是认真的,你喜欢我什么?”
他嘴角上扬缓缓露出微笑,眯起一只眼睛,以指为笔凌空描绘我的身形轮廓。
“我喜欢你那天扮古代医女。”
“肤浅。”我瞪他,从他指尖范围挪开身子。
“肤浅?”乐川眉梢斜着,做出副“我不想鄙视你,你还非逼我鄙视你”的无奈表情,不爽地道,“我说我喜欢你那天营造出的陌生化效果,你听得懂吗?”
我懂“陌生化”,也懂“效果”,两个词语合在一起,被他说中了,还真不懂,只得摇头。
“不懂就对了。”他收起肆意闲散的姿态,又坐回我身旁,“天后不也唱过‘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你暗恋廖繁木整整十年一直不敢表白,你自己能说得清是因为爱得太深,还是因为爱得不够深呢?”
“因为……”我一时语塞,没料到他会转移谈话方向,差点儿被牵着鼻子走。用沉默给足自己思考的时间,我继续道,“我不表白和爱得深浅没关系,因为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因为你姐姐身体不好,所以你连和她公平竞争的勇气也没有?”他咄咄逼人,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