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过客只待天边月(第2/4页)
上次他说想我,像临时起意的玩笑话,只为逗我脸红心跳。这次却像酝酿了许久许久,我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脸颊发烫。
一颗心平静如水,我缓缓道:“乐川,不论多晚我都等你,不打电话,你方便的话来找我吧。我想听你当面告诉我,那些照片的含义。”
“好。”
结束通话,我推门而出,和抱臂站在门口的姜谷雨撞个正着。我佯装无事,问她选好没有,要不要再逛逛。她噙着高深莫测的笑凑过来,拐我胳膊。
“可不是我想偷听啊,是这壁板不隔音。你对乐川的评价蛮高嘛!”
“实事求是。”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认识你这几年,从没见你对哪个男生上过心。甭说上心,你正眼瞧过谁?”将手里的衣服还给导购,姜谷雨环视一圈店内,拿起条白色连衣裙在我身上比来比去,“我感觉明天见面,你们俩的关系一定会有突破。为了迎接你人生的新篇章,就这件!进去试试,我埋单。”
裙子很漂亮,我没有接:“你的感觉和我的不一样。我就想知道照片代表了什么天注定的证据。”
“然后呢,你不该愿赌服输,和他在一起吗?”姜谷雨不罢休,连我带裙子使劲往试衣间里推,“莫非你还想耍赖不成。就算没有突破,人家大老远跑去找证据,怎么着你也该打扮得美美的,迎接他回来。”
此话有理,我被成功说服,乖乖换上裙子站到姜谷雨面前。她频频点头,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夸我显气质,像久违的少女心都回归了。付账时,我问她要不要也来一条。她嗤之以鼻,声称再好的闺密,也不愿意穿一样的衣服,留一样的发型,用一样的口红,因为每个人从心底里都希望自己与众不同。
我觉得姜谷雨的观点才比较与众不同:“闺密之所以能成为闺密,应该是因为三观相近,喜好相投,品味相似吧。”
“NO,NO,NO!”她刷刷刷在账单上签下大名,笔一扣,认真地说,“三观喜好品味相似,那找男朋友的眼光也应该差不多,万一都喜欢上一个男人,怎么办?”
“如果我们同时喜欢上一个男生,你怎么办?”我认为这个问题值得深入探讨,饶有兴致地问。
“看那个男生喜欢谁咯。”姜谷雨挽起我的胳膊,脸颊亲热地伏在我肩头,“放心,咱俩不会遇到这么狗血的三角恋。倒霉遇到了,我也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友情,放弃爱情。”
“为什么?”
“因为亲情需要血缘,爱情需要婚姻,只有友情什么也不需要,多伟大!多值得珍惜啊!”
亲情疏离,爱情失败,唯有友情常伴左右。我深有感触,也同样坚定地道:“换作我,我也选友情,放弃爱情。”
肩膀忽而一轻,姜谷雨面色肃然地看向我:“灵均,我其实喜欢廖繁木很久了。”
我听得发怔,好几秒后反应过来,她这是故意抓我话柄,规劝我放弃爱情。
“讨厌!我差点儿就信了!”
“信我喜欢上廖繁木,你不如信我喜欢上乐川。”姜谷雨没好脸色地道,“我想不通,廖繁木究竟哪点好,你像中了他的蛊一样,非得一条道走到黑。”
似乎自从得知我暗恋廖繁木以后,姜谷雨就一直对他没有好感,三个人碰面时也常常大摆臭脸。廖繁木误以为姜谷雨对他有意见。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尽量避免他们见面。姜谷雨问我,在怕什么?我语塞,明知道她再看不顺眼廖繁木,也不会当面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可如履薄冰的日子过久了,早已习惯处处设防。
“咦?往常我一问,你总会傲娇地来一句‘他哪儿都好’,今天怎么不吱声了?”姜谷雨阴森森地笑,“是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啦?”
傻瓜也听出她指的是乐川,来不及解释,何大林同学打来电话。接完电话,我也阴森森地冲姜谷雨笑:“何大林同学说开学给我们带特产,让我问你喜不喜欢吃甜食,还问我能不能把你的微信号给他。”
姜谷雨豪爽:“给他呗,搞不定易子策,先搞定他宿舍的人也行。”
“恭喜你,你已经搞定了三分之二。何大林和老班已经被你成功收编,还有个是一吃货,两顿饭拿下。”
“没办法,”她妩媚地撩动秀发,“谁让姐姐我魅力大无边。”
这一刻美不胜收,我多希望姜谷雨能一直这么自信,乐观,美丽下去,永远不老。
因为即将到来的一天对我和姜谷雨意义非凡,我们同时失了眠,聊到困意来袭,很晚才各自回房睡觉。两个人谁也没定闹钟,都起晚了,慌慌张张出门,打车赶到社区医院,道长不在,只有易子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读着书。见到突然造访的姜谷雨,易子策不意外,倒是看到穿着新裙子的我,他的眼神相当诡异,呆了片刻凉凉地来一句:“小五还没回来。”
念在他有可能是我闺密未来男友的分儿上,我一笑泯恩仇,趁道长不在,借故溜出去,把美好的时光留给他二人慢慢享用。
我漫无目的地满大街乱转,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栋常青藤环绕的二层小楼前。想到老爷子病了,我上前客气地向门口警卫打听,能否进去探望。报上姓名,经通报,领我进屋的是保姆阿姨。敲开二楼一间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我不禁皱了皱眉。老爷子半靠在床头,病容憔悴,几日不见竟显出几分垂垂老态。
我来得冒昧,他却直道高兴,让保姆阿姨赶紧准备水果,又让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一照办,我搬椅子坐到老爷子身旁,明媚阳光泄满一室,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偌大房间里,病床上的老爷子更显伶仃,我忍不住问:“老爷子,您家人……”
“他们工作都忙,我没告诉他们。”老爷子笑得大度而豁达,“我啊,年纪大了零件老出毛病,隔三岔五就得修一修,没事。”
轻描淡写的语气,可我学医怎会看不出,老爷子的病情并不如他说的那样简单。自知医术有限,能陪老爷子聊聊天,打发时间也好,于是我又问:“小五呢?”
“在路上,快到了吧。本来也想瞒着他,昨天打个电话被他听出来了。这孩子心肠软又重情,怪自己没在我身边,内疚的啊……”老爷子声音微颤,摇着头没再说下去。片刻,他执起我的手,“小灵子,小五这孩子可怜,早早没了妈,初中那会儿他爸也走了。逢年过节孩子们回来,一个个拖家带口,就他一人孤孤单单,我看着可心疼。”
我默默聆听,垂眸凝视着老爷子的手。这是一只宽大、粗粝、骨节铮铮的大手,同样地,也干枯、瘦削、遍布斑纹。年轻时,它一定敬过礼,握过枪,举过旗,用力挥舞带领将士们奋勇前进。而现在,它老了,只能被我轻轻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