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7页)
刘紫樱问过罗顺祥,娶她前是不是有过动摇。罗顺祥说,我哪敢啊?
此刻,当黑呷山越来越近时,他只祈求苏晴他们能平平安安,千万别出事。不然,他这一辈子良心都永远不得安宁。
后来,罗顺祥越想越不对劲。那是什么年代,全国有几个万元户?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经济头脑?怎么知道拿这样一张字据来束缚我呢?不仅让自己签上名,又让两位证人也签上名,一位是大姐,另一位是大姐夫。直到正式结婚那个晚上,她才宣布字据作废,并当他的面撕毁。
五
(其中还有两位证人)。
这会儿,马邑龙站在苏晴上午出发前站过的地方,等候搜索救援队从对讲机里传回的消息。
以此为据。
他站在雨中,默默地看着大家忙碌。有人要给他打伞,他说不用。然后再不说一句话。大拇指却在四个手指上来来回回地滚动,是无意识的,他着急时手指会跟着他着急。有人跑来报告情况,他也只是点点头,仍不说话。
我们已是夫妻。谁都不许反悔。谁先提出反悔,谁就赔偿对方一万元人民币。
发射场那边所有的灯光都打开,把黑呷山的雨夜照得如同白昼。两束雪亮的探照灯光,刺穿雨幕,时而交叉,时而分开地向黑呷山方向扫射。山上的人能看到吗?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字条是这么写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进到山里面的救援组的同志在电话里报告说,仪器上发现有移动的目标。问是不是他们。回答是模糊的。
说真的,他还没完全清醒,刘紫樱突然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他,让他签字。他一看,则愣住了。刘紫樱解释说,我不是不信任你,我这么做,是给你压力,也是给我压力,万一要是你考不上大学,我也不能离开你是不是?有了这个,我们不论谁再多长一条腿也别想跑掉是不是?当时,他对自己前途未卜,究竟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再说,刘紫樱说得不是没一点道理,是给双方压力。于是,他没犹豫就给自己画上名字。
不能想象,更不能假设,山里什么动物没有?什么意外不可能?基地早下发过文件,没经批准,谁都不许上黑呷山。她怎么能不事先报告就自作主张带人上山?如果她能安全回来,不能手软,一定严肃处理,要都像她这样无组织无纪律,那还了得?!顺着自己的思路,马邑龙心底有股火拱了出来。
她手伸过来,打了他一下,紧接着,后面发生什么,他已经记不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在那一刻模糊了。只记得那会儿比看见一碗诱人的红烧肉,还馋人。也不知她怎么把他拉进怀里,把他的手捉住往她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放的。他的手刚挨着它们,又猛然地缩了回去,像被烫着似的,但她又捉住把它拿上去,说,它们是你的,都是你的。接着,她主动把衣扣解开,袒露出白花花的胸脯。那一瞬间,他感觉这次是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都晕了。她拉过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颈背。她是那么的温柔,他从没感受过这种温柔,由不得要把头埋下来,埋进她的乳“沟里”,就像一个婴儿向往乳汁一样,他嗅到了一股甜香,一股野草莓的甜香,现在,在他眼前晃动的不就是熟透了的野草莓吗?他张开嘴,把它含进嘴里。这时候,他觉得她身子也在发颤,而他却像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孩子那样不安宁,想哭喊起来。她把他拉到床前,一起倒了下去……
接下来的等待显得格外漫长,马邑龙不想让人看出他内心的焦虑,所以他连抬手看表都是悄悄的,微微抬一下手腕,用眼睛的余光斜扫一下,又马上把视线重新投向黑影憧憧的山顶,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夜太深了,雨又大,但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等待奇迹的出现。好几次,似乎看到了山路上有人影晃动,定睛再看,什么都没有。此时,他多希望苏晴蓦地出现在眼前,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哪怕像很多年前那样淋着大雨冲进他的办公室,一个劲地叫冷呢!
那天,他去她家,远远就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气。是刘紫樱在洗头。整个村子里,只有刘紫樱家用得起洗发水。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起这么多泡沫的东西,眼前白花花的,闪得他眼睛发晕。她让他先到房间坐一会儿,他就进了她的闺房,板壁上全用新报纸糊过,桌上的玻璃台下压着照片,有家人,有同学,他盯着看,可脑子里什么都看不进去。刘紫樱洗完头了,脸上脖子上挂着水珠,拿一条毛巾让他帮她把头发擦干。他接过毛巾照她的话做,离得太近,她身上洗发水的香气,一股子一股子往他脸上扑,他像被电击一样,愣住不动了。
又过了多久?记不清了,反正已过了午夜,马邑龙也不再看表了,突然身边人的对讲机电话里报告说:发现目标!是他们!是的!救援小组的负责人高兴地叫喊起来。
这一切是不能怪别人的,完全怪自己意志薄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看见刘紫樱进来出去,胸脯前像塞了两只暖水袋似的在他眼前晃动,嗓子就发干,眼就发直。刘紫樱觉察后就打他一巴掌,骂他脑子长歪了,不好好学习。于是,他红着脸,低下头去,再趁刘紫樱不注意,偷偷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居然脸比自己还红!但他们之间那会儿也就到这个程度,直到高考结束,事情才来了个天翻地覆。
这个消息让他压在心口的石头落了下来,松了一口长气。
现在回头再看刘紫樱,她哪是一般的农村姑娘,别看她学起数学来一塌糊涂,但论动心机,她每走一步都跟掐算过似的,那几年,罗顺祥哪一件事不是她刘紫樱拿的主意?包括他报考的志愿,都是刘紫樱让他填的。那会儿,他哪里敢填北京大学?他觉得北京大学跟登天一样,做梦都不敢想。刘紫樱说,你就填,你也许真能登一次天哩!他还是没信心。说,我能上贵州大学就烧高香了。刘紫樱硬是逼他填北京大学。真不知她哪来的这份信心,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她替他下定决心后,对他说,今年考不上,我们明年再考,考一辈子,我都陪你。说完,脸又一沉,一朵阴云浮了出来,神情黯淡地说:“只怕你考上了,人高了,嫌弃我没文化了。”罗顺祥说,“怎么会呢!我们都这样了。”刘紫樱也很有底气地说,“是的,我们都这样了,你想反悔也不行了。不然,你得还我姑娘身。”听得罗顺祥心里咯噔一下,这他哪还得起呢?!
没过多久,苏晴、曲比拉铁、小林和救援组的人员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