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十章 蛋炒饭(2)(第5/6页)

“我回来了,”他深情款款地道,“劳你久等。”

霍依然的脑海里刚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眼角便瞥见了段清棠的动作

“你?!”

这剑怎么了?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吗?”对方道。

她们在朝她急速地歌唱着,就像是在警告。

他甚至朝她贴得更近了些,朱成碧略皱起了眉头,但她并没有躲开。

这句话刚起了个头,他们头顶上便响起了拍翅声。霍依然抬头望去,但见原本已经飞走的妙音鸟群,竟然又重新返回。天幕之下,有无数鲜红的面纱盘旋飞舞,一双双雪白的、属于女子的手朝着霍依然伸了过来,有的指着她怀里的剑,也有的指着段清棠。

“阿碧,你此番大费周折,捉了这么些妖兽,不就是要激我出来吗?”他温言细语,“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躲了,哪里也不去,就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如何?”

“你倒是聪明……”他嗤笑道。

奇怪。朱成碧想。

段清棠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她虽然记忆不全,可还是认出了那青衣和柳枝。

“国师这次忽然现身,当是场意外。”霍依然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她一贯的冷静分析着,“以国师神通,必定是要想方设法归返五百年前。若是对现在的事知道太多,恐怕会影响你归返之后的作为,未必是什么好事。”

眼前分明是她朝思暮想的人,这人所说的,也是她梦想过许久的话。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又隐隐觉得不妥。

段清棠等了一阵不见她回答,诧异地问怎么?我辈出生入死,只求子孙后代,能有一处安宁之所,免于妖兽侵袭,难道竟是不可得?”

“你是为了钱塘君来的吧?”她朝后退了一步,一把拽住了钱塘君身上的捆仙索,却朝眼前的“常青”伸出了另一只手,“要我放了他也容易,可我怕你将来还要逃走。”

霍依然回之以沉默。

“那你想要如何?”对方问。

“我原是不肯信,但看这风化的程度,若没有几百年的时光……”段清棠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像是颇为感慨,“天地悠悠,亘古往来,宫殿楼阁,皆为废土。这五百年后的神州大陆,总该是百姓安居乐业之所,再无妖兽兴风作浪了吧?”

“我要你跟我签订契约。从此之后,共享生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朱成碧朝他伸出的那只手上,自莹白如玉的小指根部,缠绕着生出了红线。

“我是如此说,国师可愿意相信?”霍依然反问。

“常青”居然迟疑了一下:“你可知,这意味着你要供我差遣?就算我死了,我的子子孙孙,也一样可以差遣你?”

“依你所说,如今该是五百年后?大唐已经不复存在?”段清棠忽然转头,朝霍依然问道。

“怎么,”朱成碧反问,“你在害怕什么?”

段清棠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是对他们身旁的汉白玉石碑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守着石碑,喃喃自语,甚至还伸手抚摸着上面残留的符文的痕迹。

不,那不是害怕。

霍依然因而始终保持着对段清棠的戒备。

眼前这人脸上混合着狂喜和嫉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自段清棠现身后,它便明显地兴奋起来,剑身上时不时有光华涌动,就像是有活物在封条之下左冲右突,想要挣扎脱身。

“没想到,你竟能为常青做到如此地步……”他喃喃地说。

重剑在霍依然手中嗡嗡作响。

但他同时也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给予了她回应。

从他的小指上,同样也生出了红线,蜿蜒而至,眼看就要与她的红线在空中相遇。

“让我们来下,最后一局!”

与人世间,代表姻缘的红线如此相似。一直以来,她如此渴盼与这人相连,几乎要成了执念,成了心魔。

一瞬间,黑白两子彼此交缠,彼此旋转,混为了一体。

可眼下这一幕如此眼熟,难道自己曾经做过同样的事?

常青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白泽走去,将手心中出现的白子扔上了棋盘。

就在两根红线相交的最后一霎那,有崭新的记忆闪过朱娘的脑海:她忽然忆起自己曾在悬崖之上,朝他伸出过同样邀请订下契约的手,却被他无言地侧身躲过了。

“怎样,要不要赌一把?”白泽问,“要不要赌上你所有的一切,去改变那个必然发生的未来?”

那时的他,既无狂喜,也无嫉恨,望向自己的眼中,也只有满腔悲哀温柔。

常青只稍微眨了下眼,便又回到了山桃树簇拥之下。对面的棋盘旁边,坐着满头白发,额有红纹的白泽。他看上去跟常青一模一样,手中捏着枚黑子,朝他翘起了唇角。

不是,这人根本不是他!

生花妙笔悬停在常青面前,嗡嗡作响。

“他不是常公子!”钱塘君吐掉仙桃,大喊道,“尊驾,你仔细看看,他身上冤魂缠绕,全都是死在他手里的妖兽!”

可即使如此,也比不上他今日在雾镜当中所见的未来。

朱娘犹如惊醒一般,抖动了手腕,红线顿时跳动着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她掌心中生出的一柄长刀。

那一刻他胸中剧痛,比被折断的手臂还要厉害。

刀光如电,瞬间便朝对方拦腰袭去。

白泽大人。她这样叫他,语气中仇恨汹涌。

“段、清、棠!”她愤愤地喊。

他望见她生出利爪来,毫不留情地踩断了自己的手臂。

“哎呀,这么说,你倒是还记得我?”对方早已不在原地,而是高高跃起在半空。

一瞬间,他再度望见那阔口宽脸、双目犹如燃烧的黄金的兽,脖子上还系着自己当初画给她的铃铛。

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法术,居然就此飘浮起来。

还是,他会成为新的白泽?

“你竟复活了?是白泽所为?”朱娘问。

若果真如此,他还能算是人类吗?

“什么复活?听不懂。”段清棠摇着头。此时他的伪装已经被揭穿,便再也不肯装扮成常青的温柔样子,又恢复成了唯我独尊的段国师,瞥着被囚在水泡中的妖兽们。

“也许是的,”白泽在他耳畔嘶嘶地笑着,“但是,也有可能,你并不会被我吞噬。也有可能,结果正好相反——你继承了我的全部妖力,反而吞噬了我!”

被那样危险的眼神一盯,连钱塘君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常青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前额,慢慢地道,“此刻你就快要死了,提这种建议,不过是因为你想要完全地吞噬我的神智,想要完全继承这个身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