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 飞流激湍 第九章(第2/4页)

卫秋娘霍然转头,瞪着他道:“你敢过来?”凤目生威。

容恬一向威震四方,王令到处无人不震慑惊恐,难得一次这么斯文有礼,直接奉上丞相大位,外加一顶高帽,谁也没猜到烈中流居然还会摆臭架子。

烈中流“唉”地叹了一声,撩起下摆走前,像是打算在卫秋娘身边坐下。

烈儿当即气得牙齿吱吱作响。

两人在房中无语良久。卫秋娘才开口道:“就算他说的不错,天下迟早要被一统,那又如何?难道所有的人都应该学他那样,把自己的国家双手奉送给容恬?又或送给离国若言?如果看到他国强大就贪生怕死,跪地投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永殷是我的祖国,我绝不会看着它被他国威胁。容恬要吞并它,我就把剑对着容恬;若言要敢觊觎,我的剑就指着若言。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她自从听闻鹿丹的死讯后,怒色已经稍有回转,但这番话缓缓道来,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更显得斩钉截铁,坚定毅然。

在他眼里,容恬这般礼贤下士,就算是全天下最自大的人也该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跪下来欢呼王恩浩荡才对。

卫秋娘默然。

“烈先生,”凤鸣是唯一和容恬一起偷听了他们夫妻对话的,稍微能明白容恬在想什么,态度诚恳地道:“你既然赞成天下应该早点统.一,就也该明白自己迟早要选择一个有能力统.一十一国的君主。容恬正是最好的人选,为什么您不答应下来呢?如果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

烈中流脸上一贯的不羁放荡,仿佛被滂沱大雨涤荡过,冲得一丝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沉郁和痛苦,“听说他在临终前,劝东凡王将东凡这个国家献给了容恬。鹿丹,鹿丹,天下只有你才有这样的睿智,这样的胆略。可惜,苍天却待你如此不公。”

烈中流反问,“想当天下之主的狂徒太多了,容恬为什么就是最好的人选?”

烈中流本来也不指望她搭话,低沉地回忆道:“他说十一国不断纷争超过百年,到如今天下一统已成大势,谁也阻止不了。东凡注定迟早被消灭,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看着利箭从很远的地方射来,明知道自己即将中箭,却没有闪躲的能力。那是一种痛苦又漫长的绝望。从他决定留在东凡王身边的那一刻起,这种已经预知结局的绝望就不曾离开过他。”

“先生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容恬比若言厉害多了。”凤鸣说完之后,才猛然醒觉。这么一来,根本就是当面承认刚才他们在墙角偷听了嘛。

卫秋娘不知是否又想起了他干的坏事,不愿回答,抿唇不语,目光转向他处垂下。

烈中流见他坦白得可爱,也不禁扬唇一笑,考虑了一会,问凤鸣道:“鸣王真的认为容恬是统.一天下的最好人选?”

只听烈中流道:“自从知道他死去的消息后,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些话。秋娘,我们新婚那天,鹿丹连夜秘密来贺,和我们高饮夜话,你还记得当时他说过什么吗?”

“当然。”

他们应该是永殷人,怎么会和东凡的国师扯上关系呢?

“也就是说,鸣王相信容恬有统.一天下的能力?”

凤鸣在窗外和容恬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看来这对夫妻,和鹿丹大有渊源。

“绝对有啦。”

她刚才对烈中流破口大骂,毫不留情,此时低语一句“你不要太伤心”,却大有情意。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我的辅助,天下迟早是容恬的。”

“死了。”卫秋娘眼中恍然一阵空洞,像蓦然沉入了一个遥远的回忆中,很久都无法自拔。不知静了多长时间,才缓缓叹了一声,“他终究还是熬不过去。死了也好,这样痛苦,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不要太伤心。”

“这个……”

“鹿丹死了。”烈中流脸上讪笑的表情消失,眼眸颜色微微深沉,“这个消息已经逐渐在十一国传开,很快,连越重这样闭塞的小城也会得到消息。”

“那又何必需要烈中流呢?”

正怒到极点的卫秋娘像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呆住了,良久,才用微弱的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凤鸣张口结舌。

房内的空气猛然凝结。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鹿丹死了。”

烈中流笑吟吟看着他一脸尴尬,不知想到什么,又沉吟道:“也罢,看在好友鹿丹的份上,我就给鸣王一个机会。”

“我不听!我再也不想听你那些什么立国谋略……”

凤鸣忙问,“什么机会?”

“娘子,你听我说。”

“当然是一个让鸣王可以从此差遣烈中流的机会。”烈中流挺身直立,虽然脸上仍是一块青一块紫,惨不忍睹,但目光和暖淡远,顿时为他增添了不少男儿气概,微笑道:“要将有才之士收为己用,首先必须打动有才者的心。好吧,只要鸣王可以说出一个打动我的理由,我烈中流就抛弃这份悠闲懒散,从此任由鸣王使唤,为鸣王效命。如何?”

卫秋娘对于他的讨好无动于衷,冷着一张清秀美丽的脸,不屑道:“烈中流,你少给老娘嬉皮笑脸,这可不是把你打一顿,或者赶你出家门就可以消气的。你这是叛国!今生今世,休想我原谅你!你走!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他说得轻松,提出的条件却实际上异常刁钻。

“好,好,你爱生气,尽管生气。但不要气坏了身子……”

烈中流这样的人游历各国,见多识广,性格脾气又极端古怪,谁可以片刻之间就把他给打动?

“我怎能不生气?”卫秋娘一声怒喝,把正想悄悄凑过来的烈中流吓退了一步。

这么高难度的任务,恐怕就连天下闻名的鸣王也完成不了吧?

他试探性地靠近绷着脸的卫秋娘,讪笑道:“娘子,你不要生气……”

秋蓝等人的目光都带些怀疑地瞅着凤鸣。

烈中流的脸经过一夜热敷,仍然肿得厉害,额头和下巴上都有挨过拳头的痕迹,原本还有几分英俊的脸现在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只有容恬笑得笃定淡然,静静站在一旁,看凤鸣怎么回答。

容恬和凤鸣心下了然,都暗道:怪不得烈中流敢进房,原来母老虎绑起来了。

凤鸣自己也有点傻眼。

她坐在床边,两手都被麻绳从背后捆住,已经没有能力再痛打烈中流。

他笨归笨,但是也明白烈中流的这个所谓机会实在渺茫得很。

“没什么好说的,”卫秋娘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出卖我,出卖越重城,出卖永殷。我真恨透了父亲,竟将我许配给你这么一个混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