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 残更不寐 第六章(第7/8页)

这人见花爱什么的,也不知道在不在小册子里。

昭梦庵说,「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说。」

鸣王一直是西雷百姓爱戴拥护,津津乐道的大人物,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不绝于耳,甚至曾有无赖之徒,弄了许多怪话抄成小册子,谎称是鸣王所言,卖人骗钱,当年竟是风靡过一时,他家老婆居然也买了一本回来。

曲迈急道,「什么无关紧要?我家少主都躺在这里了,再无关紧要的事,也是大事!」

小官愣了一愣。

如今罗登带着萧家大部分精英到了离国展开刺杀任务,剩下的萧家人里面,属曲迈权力最大,眼睁睁看着少主吐血晕死,还多了一身严重伤痕,换了谁都会急。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绵涯满脸堆笑,「我听村里学馆的教书先生说,这是西琴的人传过来的,好像是鸣王说过的话,总之是句好话。」

身边其他人的想法和曲迈差不多,都凝重地看着昭梦庵。

「什么?」

孔叶心看得紧张起来,昭梦庵可是好不容易从永殷王族的屠刀下逃过一劫,开口救他的就是这屋里的人,现在怎么可以得罪他们?

「大人,怎么敢骂您?」绵涯一双沾满土灰的大手,把手舞足蹈犹在反抗的苏锦超死死按住,一边抬头憨笑,「他虽然是个傻子,起码的好歹还是知道的。见大人年轻英俊,神采不凡,所以心生仰慕。他说的是……大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他唯恐昭梦庵和众人冲突起来,赶紧扯了扯昭梦庵的袖子,示意他照实直说。

立即转回来,凶狠地拦在两人面前。

昭梦庵温和地朝他点头,表示明白了,才解释道,「刚才我们的交谈,主要是讨论了一件以后的事。」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贱?好啊,死傻子,你敢辱骂国家官员?」小官虽然走开几步,但走得还不够远,苏锦超这么气急一吼,聋子都能听见动静。

大家追问,「什么以后的事?」

放开你的手!好脏!都是灰!

「他,」昭梦庵目光移向孔叶心,缓缓道,「已经不是佳阳城守了,我便不能叫他城守大人。但是我叫他孔先生,他又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们商量,以后我就叫他的名字,叶心。他也叫我的名字,梦庵。」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下,人人啼笑皆非。

彪悍地把苏锦超往角落里拖。

曲迈挠着头说,「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你们居然这么认真的商量来商量去,真是……」孔叶心大起惭愧之容。

尚未说完,丢下箩筐的绵涯扑上来,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昭梦庵却正色道,「说了无关紧要,是你硬要追问。」

苏锦超猛地爆发了,把手里的木头往地上一砸,叉着腰大骂,「贱贱贱!你才贱!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

正说着,忽然听见轻轻的一道呻吟。

不知为何忽然就受不了!

众人一怔,下一刻猛地跳起来,目光纷纷投往床上。

可是今天,他被当众辱骂了,骂的还是贱民,这个他从前志得意满,带着随从,骑着大马,在大街上,对他瞧不起的人们常常吐出的那个词。

凤鸣双目仍是闭着,但那呻吟却正是发自他嘴,容恬再也顾不上什么孔叶心昭梦庵,抢上前想把凤鸣抱在怀里,猛地想到他身上的伤,唯恐触及,又强忍下了动作。

为了光明万丈的未来,他必须忍辱负重,找到逃走的机会,等回到都城西雷,见了大王,再来清算这屈辱的一切。

坐在床边,轻轻抚着凤鸣额头的几缕乱丝,温柔地唤道,「凤鸣?听见我吗?」

苏锦超气呼呼地憋站,自从到了这个破地方,他已经从自身的经历和绵涯的种种恐吓下,明白了对压根不知道何谓高贵门第的可怜小官表明自己尊贵的身份,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而且还可能带来危险。

好一会,凤鸣才勉强睁开眼睛,瞧见容恬,苍白的小脸露出一丝笑容,无精打采地说,「我嘴里甜甜的。」

「谢谢大人,小的一定努力干活,报答大人的恩德。」绵涯做戏做全套地点头哈腰。

容恬知道他是咳血了,极为心痛,安抚他道,「你生病了,要吃药。」

「再让我看见你偷懒,就抽烂你的贱皮!猪一样的贱民!」威严地警告一句,官吏转身离开。

秋蓝忙闪身出去,到廊下低声问看炉打扇的侍女们,「药煎好没有?」

小官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这偷懒的家伙好了。

侍女们忙把煎好的药倒在碗里,秋蓝端了碗小心翼翼进来,隐约听见容恬正在问。

与其站在毒日头下面打骂这些蠢东西,还不如去略为阴凉的棚子下,喝一杯清水。

「……上次……和我说,你似乎把若言给……」

拼命扇着风,脖子上还是吱吱地冒油。

「鸣王,先喝药吧。」

这中午的大太阳,真是要命。

现在当然是以凤鸣身体为重中之重。

低头时滴在黄泥里的汗珠,让小官不禁仰起头,看了看天上可恶的太阳。

看见药送过来,容恬暂且放下刚才的话题,把药接到手上。

小官却没有注意到,骂了一声,还鄙夷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

容虎和秋蓝小心地在凤鸣脖子下塞了一个柔软的枕头,将他稍垫高一点。

苏锦超眼中,顿时怒火熊熊。

曲迈见少主终于醒来,大为兴奋,摩拳擦掌地很想帮忙,但他擅长的是杀人,而不是伺候人,受伤的少主就像新生婴儿一样脆弱,要是扶少主的时候紧张过度,控制不住手劲,等罗总管回来还不把自己给生吃了?

「哼!贱民就是贱民,又懒又贱。」

曲迈想来想去,自己还是老实待一边吧。

「长官,他没偷懒,刚才是不小心摔跤了。你看,」绵涯立即把手里的木头递给苏锦超,谄笑着说,「他不正在干活吗?」

在一边……旁观……肉麻到爆的情人喂药桥段。

人人都在拼死地做活,这脏兮兮的瘦小子居然两手空空,还满脸蠢样,让人见了就想狠揍。

「苦不苦?」

一个负责监工的小官甩着鞭子,大步走过来。

「不苦。」西雷王说起谎来,令人如沐春风。

「你!呆站着干什么?偷懒啊?」耳边忽然一声怒吼。

「骗人。」少主显然已经上过很多次当。

但对从小做惯苦活的绵涯来说,不算什么。

「真的不苦,我喝一口,你喝一口,好不好?我喂你好不好?」西雷王每到这种时候,永远迷死人不偿命。

木桩分量不轻,难怪这纨绔子弟扛得要死要活。

勺子伸到嘴边,凤鸣张开缺乏血色的唇,默默把药汁喝了下去。立即被苦得眉角暗抽,但还是继续作出不在意的模样,张大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