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书(第2/2页)

晚上钱佳玥坐在书桌前,想到卡门的这句话和说话的神情,总觉得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

说来奇怪,那个时候,全班女生的发型几乎都是一样的。校规规定,不能烫、不能染、不能卷。又要打理方便,又彰显女性魅力,女生们不管脸型,都披着齐肩或再长一点的中长发。上半部的头发两边挑起来,扎一扎,以防散发;再不然就上半部头发左右各挑一点起来,扎两个小辫。但不管怎么样,头发是要披着的,披着才意味——已经变成了大人,变成了高中生。

怎么可以早恋呢?

一睁眼,连厕所都不上,赶快冲到镜子前,把昨晚央求陈老太编的两条麻花辫拆开来看。

但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说出来呢?

于是,这么难得的校外聚会,钱佳玥一早就起来了。

想到肖涵此时正坐在自己的楼下,钱佳玥更是痴痴傻傻,心乱如麻。

钱佳玥是那时候忽然意识到,他们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她虽然从来心里都是肖涵哥哥,但从那以后,想到肖涵会脸红了。浑身有点酸软,密密麻麻的蚂蚁细细地在心里爬。在那以前,钱佳玥只想见到肖涵,但从那以后,她开始想,肖涵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那一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一咬牙,开了台灯,在信纸上写:“一个很爱很爱你的故事。”

今年暑假的时候,钱佳玥倒是跟着肖涵和毛头去打过几次球,肖涵还说教她。肖涵的胸口贴着她的背心,蒸腾的汗和一种新鲜的肉体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他的手握着钱佳玥手指,让她张开接球。但眼看着毛头把球扔过来了,钱佳玥却心一跳,眼一花。球直撞胸口。青春期,每天胸脯都涨得痛,被打一下,还要强装笑容:“没事没事,我没事。”

有人说,每一个作家的第一篇小说,都是ta的半自传。所以,当钱佳玥写,一个叫芦苇的女孩,从5岁开始喜欢上一个叫磊的哥哥,十几年,心意坚决,没有改变,反而越来越热烈。肖涵如果看到,会不会明白呢?

钱佳玥起了一个大早,也在为这场聚会精心打扮。自从上了中学后,周末她就很少跟在肖涵屁股后面出去玩了。上小学时,一群人去西宫打游戏、看电影,她还能跟在里面,别人下军旗她还能当裁判。但上了初中,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了。肖涵跟毛头,除了看碟打游戏,就是出门打篮球。

钱佳玥不愿意叫这个是情书。但心情激荡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摸着自己通红的脸,却羞涩难耐。

但今天站在大衣橱的镜子前,肖涵把两件崭新的格子衬衫都又试了一遍,最后默默还是换上了校服白衬衫。

要不要给肖涵看?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让她胆战心惊。她捏着那四页纸,感觉像捏着一个即将要爆炸的炸弹。慌忙一扔,扔进了自己的日记本里,快些用冰凉的钥匙锁好。

但肖涵看到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关爱萍的审美已经被陈秀娥和张启明带跑了那么远了。但不满他闷在心里,面子上只是微笑。买都买了,怎么办?总不能浪费。天冷一点配在校服背心里穿。

“砰砰”的心跳,响在夜色里,像是有人在打篮球,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微笑。想着那封信,那个故事,钱佳玥在心里做了一个计划,推翻;再做另一个计划,又推翻。

穿什么衣服,肖涵也想了很久。除了校服外,这种天气,他只有两件格子衬衫,密集恐惧症一样的大格小格,都是关爱萍在陈秀娥上班的鞋店隔壁买来的。陈秀娥说:“这两件好,很年轻,很洋气的,儿子大了,你要买点登样的衣服了!”大减价,另外老板娘看陈秀娥面子,再打了八折。

这样的计划、推翻,让她乐此不疲,心满意足。似乎自己已经有所行动,但其实什么都不用再做。就在这样自己和自己的战争里,钱佳玥笑着,最终沉沉睡去。

对于国庆去陈末家玩这件事,肖涵非常认真。他一丝不苟地按闹钟时间起床,一丝不苟地刷牙,一丝不苟地把上嘴唇几根尚未很硬的胡渣刮掉,然后一丝不苟地在被刮破的地方贴了张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