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郎(第2/3页)
奔这来的一路上,齐林便听了许多,这些人险些给他惹了大麻烦,他如何能不动怒。
说话间行到秦葶面前,态度语气都温和许多,与方才对旁人的成了鲜明对比,“秦姑娘,让您受委屈了,还请随我来吧。”
此言一出,让众人侧目,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张淑婉等人脸上笑意散的无影无踪,转而换上驱不散的惶恐。连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都对秦葶这般客气,那她......究竟是何来头?
仍在惊恐中的人尚未完全回过神来,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她略显木讷的点了点头,随之抬袖试了泪,跟上齐林的步伐,离开前还不忘自地上捡起那散落的旧包袱。
......
一路上齐林对她好生安抚,秦葶实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知道是齐林救下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何呈奕已经到此。
齐林将她一路带到何呈奕于行宫的大殿之内,此时何呈奕与伴行的朝臣正在殿中议事,他说话声音悠悠传来,隔着门棱亦能听得清楚,见不便入殿打扰,齐只能让她先在幽廊中等候。
秦葶乖巧点头,抱紧了怀中的包袱,身子轻轻靠在廊柱之上,此处幽廊光线昏暗,一头通着前殿,一头行到尽头便通着寝殿,倒与宫中装潢瞧看起来差别不大。
自早起来没吃多少东西,大半日水米未进又经了那么一场,现在她虚的小腿直转筋,眼见四下无人,她背倚廊柱抱着怀里的包袱滑落下来,坐在角落里。
里头说话声不绝,都是秦葶听不懂的政事,她晦暗几近绝望的目光落在包袱一角,正投在那乌蓝色的衣料上,指尖儿轻抚,搂在自己怀中又紧了紧。
而今,好似唯有这东西成了她的依靠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中的议事稍止,何呈奕命他们各自归去,齐林见朝臣走的差不多了,这才适时上前将今日之事讲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何呈奕手掌覆于折上,面无表情的听着齐林所言,良久才启唇问道:“她人呢?”
“回陛下,人已经在幽廊处等候了。”
闻言,他的目光这才缓缓别过,投在与幽廊仅有一层之隔的通窗之上,外面的光熹经过层层窗棱筛过,几近孱弱,就当齐林以为他会不管不顾之际,眼前的人骤然离案,只见一抹玄色身影自他眼前大步而过。
齐林自里将隔门打开,何呈奕自殿中移出半个身子,光影照在他的脸上,照不散那一半的阴鸷,他眼底浮黑,面无表情凝望前方,自他视线瞧过去,不超五步的距离,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头正歪在廊柱上睡的正香。
绣着金龙纹样的步云靴踏在幽廊的毡毯上,行处无声,他每走一处,便遮了窗格上的一条光线,待他行过,明光复现,直到他停在秦葶的身前,自在廊柱上投上一道修长的墨影。
睡着的人丝毫无觉,人似一滩烂泥堆在角处,灵蛇髻散乱又蓬松,脸上有几处污渍,额前的碎发滑在眼角,袖口翻上来一截,刚好不好让他看到她手臂上的一道淤痕,似腾蛇一般盘在她手背与小臂之上,尾部没入袖中。
显然,这是新伤。
他有些想不通,就是想不通,怎的离了他的秦葶,每每都能过的这般惨。
他有意自喉间挤出一声轻咳以作提醒,可那人睡的实在太熟,一点反应都没有。
顿了片刻,他伸腿,用靴边尚有一搭没一搭的撞在她臀骨外侧上。
几次三番,秦葶终于睁了眼,起初还有些迷糊,随后在看清了眼前那一片玄黑色泛着华光的衣袍之后,立即清醒了过来。
她目光寸寸上移,直到对上那人此刻鸟瞰似的视线,脑子里分明有个声音告诉她,要请安,要跪拜,需这样得那样,可她偏生没有,非但没有,反而将眸光垂下,只盯着眼前的包袱。
见她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觉悟,何呈奕终耐着性子蹲下,似前两次那样,顺手捏起她的脸颊左右扭动端详。
“你这德性,比带你回别苑时强不了多少。”他将人放开,旋即站起身来,自秦葶身边路过。
“过来。”秦葶头顶响起他既干脆又冷漠的声音。
是命令,是不容拒绝。
秦葶无奈,自地上爬起,随着他的步子一路朝前,拐过这条幽廊便是他的寝殿,于门前他顿了足,头微微侧过,才见一个人影磨磨蹭蹭的朝这边行来。
何呈奕耐心有限,见她久跟不上,待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他长臂一展,手掌掐在秦葶的后颈上,用力朝里一带。
掌下的人顿觉脖颈一凉,而后被一股力道悠到前面,继而被人甩到寝殿中。
凌乱的脚步打乱了寝殿中原本的宁静,宫人自殿中向门口望去,只见一狼狈的宫女跌跌撞撞进入殿内。
“都出去。”何呈奕吩咐下去,众人便不敢再妄看一眼,提着轻步痛快出了殿中。
秦葶紧紧抱着包袱站在寝殿中间,看起来似个鹌鹑,闻着殿中的暖香,非但没让她舒缓下来,神经反而一点一点紧绷起来。
身后的人朝她这边行过来,在路过她身边时,伸手扯了她的腕子,向榻边行去。
他掀袍坐下,一条腿曲起高高踩在脚踏上,一条腿伸平就停在秦葶的脚边,坐姿松驰却不失威严,掌心捏着秦葶冰凉的手指,终开口道:“出去这么多天,可有长劲了?”
的确有长劲了,她恨死了这该死的一切,恨死了世上所有落在她身上的不公。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憎恨这人世间。
她不想活了,负气一般将手从他掌中抽离出来,只顾紧紧搂住身前的包袱。
这一举动让何呈奕不怒反笑,“果真出息了。”
“在宫里也并非都是荣华富贵,秦葶,”他抬眼,“我想让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这话听着耳熟,就像是那该死的姜总管所言一样。
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君便有什么臣。
他期待秦葶接下来告诉他,说她想通了,她想好好的留在他身边过日子,与他要荣华,要身份。然后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想她时,她便出现,不想见时,她便神隐。
可与之相反,行宫也好,别苑也罢,她都受够了,她的神经早就在崩溃的边缘,行这一路,她便觉着没意思,宫里花草在好,不及她于乡间采摘时的欢愉,宫里的人每个都光鲜亮丽,却与她这个平民百姓搭不上边儿,这般想来,胆子反而大了许多。
“你把我杀了吧,”她面无表情说道,“你若不肯放我出宫,那便把我杀了吧,怎么杀都好,五马分尸也好,抽筋剥皮也好,这样........”
话说一半,她突然笑出声来,“这样我就能去找我的阿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