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最好不过(第2/3页)

画完,吹了吹,笑道:“再等片刻,干透了你再拿走。”

钟哲道:“你不用印么?”

锦鱼笑道:“还要用印?”

“当然。回头别人偷了你这图,也胡乱印了卖,咱们岂不少赚了?”钟哲说得理直气壮。

锦鱼笑得手抖,只得取了自己的闲章“锦帏初卷”盖上。

这号藏着她的名字,取自李商隐牡丹诗:“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垂手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

钟哲看着那个红色的方形印章,半天没有说话。

室内气氛一时倒有些尴尬。

锦鱼便招手叫豆绿:“找了扇子来扇扇。”

豆绿便笑道:“箱笼还没收拾清楚,哪里找去?不如我拿个折子来扇扇。”

锦鱼:……

豆绿果然到江凌的桌上拿了两本空折子,左右开弓,扇着那印泥。

钟哲笑道:“你们这是急着赶我走么?”

锦鱼被他窥破了小心思,不由微微红了脸:“不如我请三哥哥吃几块点心去。”

其实如果不是画画的工具太繁琐,她都不会请钟哲进来书房。

她率先往外走,钟哲自然也跟了上来。

到了穿堂,钟哲吃了两块香梨酥,豆绿便把画儿送了来,已经用黑色画轴卷上了。外头还系了浅黄丝带。

钟哲接在手里,指骨微白,起身告辞而去。

他们出去时,钟哲没有回头,倒是他的书童,回头望了两次,看上去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锦鱼看得莫名。等他们走了,问豆绿是不是也看见了。

豆绿耸耸小鼻子,道:“我倒没注意。不过今天钟公子来访,实在是有些怪怪的。”

锦鱼点头同意,道:“我也这样觉得。总是与寻常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便让豆绿把两本书仍放回竹奁里,好好锁起来。

等回头有空,她会抄上两三本,把这原本保存起来,以免不小心毁了。

这可都是有钱买不到的宝贝,能传家的东西。

*

江凌回来听说了这事,道:“确实有些奇怪。他可还说了别的事?”

锦鱼想来想去,只得摇头。

江凌道:“许是我们想多了。明日我去见贤堂问一声,看看是不是确有此事。”

等第二日江凌回来道:“确有此事,不过三哥并没把画卖给见贤堂,只是让他们照着雕版。”

锦鱼一头雾水。不过听得确有此事,便放了心。

忙着把她募来的银子,斟酌着分给了京内外各家慈幼局。

为了确保这钱不会给到不该给的人手里,她不但托人打听,还亲自去走访。

这样忙了十来日,六千多两银子都送出去了,才算把这件事办完。

还抽空去了趟洛阳庄,见了梅姨,挑了几盆好牡丹,一盆最好的白玉版送给了白夫人。另外一盆寿州红牡丹,给了老太太。

这日一大早,她正与茯苓商议替她弟弟宁哥儿办满月酒的事,圆儿从外飞跑了来,道:“宏图侯夫人与钟姑娘来了。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两人眼睛都是通红的。像是哭过呢。”

锦鱼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钟哲。

也顾不得换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急急直迎到二门上。

就见黄夫人果然眼眸浮肿,泪痕未干。

钟微也是双眼红红,见到她,眼泪滚滚落下,叫了一声:“卫姐姐,我三哥哥走了。”

锦鱼听得果然是钟哲的事,心里又急又难过,忙把母女两个迎进穿堂花厅里。

一时母女两个坐下,黄夫人未语已经掩面而泣。

钟微也跟着哭,半天才道:“今儿一早,我三哥屋里的丫头拿着一封信送到了母亲处。”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锦鱼。

锦鱼接过,抽出信瓤,展开看时,就见信极短。

“母亲大人慈鉴: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儿虚长年岁,却从未能孝顺母亲一二,自知无颜面辞,因此书别。

母亲盼儿成家之心,儿深感慈爱。

只儿心中早有游历天下出海寻迹之志,不敢枉添家室,辜负贤良。

不孝之罪,待儿归时,再伏膝下,请母责罚。

不肖儿哲顿首拜上”

锦鱼看完,久久没有言语,眼中突然滴下泪来。

她总算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送她一本《穆天子传》,为什么要哄着她画了消暑图消寒图,还拿去制版印刷。

这一走,不知道,会是多少年。

山高路远,世事无常。

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

她虽有亲哥哥,可跟他们不过是面子情,从来没什么往来。

不管钟哲对她抱的是什么情感,那天斗花会后,她和江凌就从心里把钟哲真当亲哥哥看。

她不由深感后悔。

如果不是她帮着黄夫人办了这个斗花会,逼他太紧,也许……也许他未必会离京远走。

“他走之前,可有来过你这里?可有……说过会去哪里?”黄夫人哭了一阵,哽咽着问。

锦鱼也哭,抽着手绢,抹了抹眼泪,抽泣道:“十几日前来过。我不知道,他是特意来告别的。”

钟哲特意选了个江凌不在家的时间来。

其中的意思,便是傻子如今也明白了。

可惜无论是她还是江凌都没料到。

只当他拿了那画去印,便是真有其事。

便把当日钟哲送书要画的事说了。黄夫人一听,忙叫下面婆子道:“你……你快去见贤堂,问问他印了多少张画?”

锦鱼倏然明白过来。

若是他印得极多,那么……

不由道:“我叫外头小厮骑马去,快些。”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外头小厮回报:“钟爷印了二十四份。”

黄夫人“啊”地尖叫一声,当即晕倒了过去。

锦鱼也顾不得她是不是客了,当下忙叫人来连着椅子一起,搬到了内院,挪到书房的罗汉床上。

又命人赶紧去请马太医。

按说她跟江凌是没资格请太医的。

不过因为之前马太医一直给秦氏诊脉,她爹便给了她几张景阳侯府的名帖。

钟微急得直哭,骂道:“他怎么能这般狠心!母亲也没怎么逼他呀,若他瞧不上那些女子,难道还能强押着他上花轿不成!”

锦鱼听她急得话都说反了,钟哲一个男人,怎么上花轿,可却半点笑不出来,只得抱着她,也流泪劝道:“也未必是因为这个。他本来就与众不同。人人都说万般皆下品,他偏不喜读书。人人都嫌弃商贾之事下九流,他偏喜爱。人人都恨不能作高官,他偏嫌繁琐。人人都说要简朴,他偏喜欢华丽。他那闲云野鹤的性子,本就不是我们这样的俗人能明白的。”

钟微趴在她怀里呜呜的哭,道:“自小他就最疼我。原来都是假的。我还想他背我出嫁呢?!现在我找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