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谋划（第3/5页）

宁悦看着田秋子，目光平和，“你和胡成在一起那么多年，难道还没看出来，只要老老实实地生活在他画好的圆圈里，他永远不会为难你。”

这里也是胡成长大的地方。

田秋子一滞。多年来的隐隐约约的感觉在这一刻豁然清楚，那些困扰她的想法也跟着清晰起来。

这里原本是纺织厂的职工宿舍，后来纺织厂倒闭了，这里房子的主人也几经变动，不全是原来的职工和家属了。但是，一栋栋的红砖房不会变，一条条甬路的宽窄也没变。整个小区九栋楼，就像一个慢慢变老的人，渐渐地佝偻下来淹没在周围高耸的大厦里。然而，走进这个小区，粗壮的行道树炫耀着一层又一层的年轮，茂盛浓绿的树冠轻而易举地遮蔽了所有的空地。一到夏天，在炽烈的蝉鸣中，下棋的老人推动敲打棋子的声音，蹒跚走路的小娃娃咿呀声，汇成一支简单的和弦，日日奏响。门脸房里传出来的阵阵菜肉的香味，伴着社区主食厨房馒头大饼的香味，像寺庙里的烟火，盘旋缠绕着整个小区，袅袅上青天。

“你甘心？”田秋子的声音有些尖利。

阮美英的家在一片普通的社区里。

“我习惯了。有了孩子，我甚至很欣赏他这种护家的品行。”宁悦的话里，带了几分嘲讽。如果田秋子听出来，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但她没听出来。在她看来，宁悦和阮美英一样，都是懦弱无追求的女人！不，阮美英那种老女人没什么好说的，恐怕都绝经了。宁悦绝不懦弱，她只是被温水煮了太久，已经蹦不动了。

女人只是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就好像他们正在讨论的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做了什么淘气的事，做过就过了，没必要再说一般。这个表情让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胡成松了口气，眼角眉梢向两边一扯，嘴角向上轻轻地翘了一下。

田秋子失望地叹了口气，靠向沙发，换了懒洋洋的姿态，斜睇着宁悦说：“如果你想留住这份工作，我可以帮你。”

胡成摇摇头：“不要管她。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为什么？”

女人露出尴尬的表情，笑了笑看向别处，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因为胡成不喜欢你有工作。”田秋子带着明显的恶意，直言不讳。

胡成扭头看了看她，忽然叹了口气，“田秋子找过你了？”

宁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谢谢。不过，这是我的事，也是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女人表情微微变化，随即变得平和，说道：“不用了，你给得够多了，完全够了。”

“好啊，如果不帮你，我就只能帮胡成了。”田秋子得意地坐直，“你那么费力地拆开我和胡成，不就是希望我不帮他吗！”

“明明的学费准备好了吗？不要动店里的钱，手里不够的话我凑给你。”

宁悦看了她一会儿，笑着站起来说：“你想做什么随便吧。我该走了。”

女人点点头。

“我可以让你们集团不起诉你，和胡成达成一个协议，取消巨额的赔偿金。毕竟你的工资那么低，这么巨大的赔偿数额，显然不合理，取消很容易。”田秋子信心满满。

胡成快速吃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问道：“今天去公司吗？”

宁悦点头：“是吗？如果可以做到，你就做去吧。”

这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甚至还有点显老。眼皮已经耷拉下来，部分的遮盖住了原本杏核形的眼睛，眼角已经有了明显可见的皱纹，嘴角的法令纹也深刻得像两条东非大裂谷，记录着曾经有过的艰辛。只有高挺笔直依旧秀气的鼻梁和嘴唇清晰婉约的轮廓，诉说着她曾经的美丽和诱惑。这张脸，就是田秋子档案袋的照片里女主角。

田秋子也太小看一个公司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了，何况那还是一个大集团！或者她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流程问题，什么人插手都可以解决？

胡成摇摇头，扭头向说话的女人安抚地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饭了。

宁悦很想问问她，你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怎么会自大到这种愚蠢的地步！难道你就不怕自己那点事儿被连累出来？宁悦开着车，脸上露出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冷笑。想到田秋子的事情时，她的眼里闪过的阴狠，并不亚于田秋子的疯狂。

“不可口吗？”柔细而有点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确认和明显可见的卑怯。

事情并不像田秋子想得那么简单。当她找到陈总的时候，陈总告诉她，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捅到罗雅婷那个老女人手里了，他不方便介入。同时，陈总告诉田秋子，两个月内，必须把钱给他转回来。田秋子问他原因，陈总说只是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而且最近销售补货催得格外急，公司的内调又迟迟不肯结尾，财务档案查得太细，他已经被法务叫去问了三次了！在这个节骨眼，他希望稳妥度过。

这样的早餐，胡成并不陌生。在妈妈身边，可以做得比这个还丰富，在田秋子那里，可以做得比这个还精致，在宁悦……胡成的筷子停了一下。他发现认识到结婚这么多年，除了头几年，宁悦从没给他做过饭！

看着陈总不耐烦的样子，田秋子识趣地没有说什么。

胡成吃饭一般不挑，但是早餐和睡觉前一定要有一杯热牛奶，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也没有任何要改变的想法。

当初为了帮胡成，她把陈总委托她打理的一部钱转入胡成的公司。这件事陈总不知道，而胡成当时也没多问，现在看来……

胡成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这是一顿普通的早餐，包子，油条，豆腐脑，金丝麻仁，再加一份热腾腾的刚出锅的热牛奶。

田秋子恨得指甲掐进自己的肉里：胡成当初什么都不说，不过是拿捏着自己，争取最大的便利。结果自己傻乎乎地连合同都没要，那么大一笔钱直接转给胡成入了新公司的资，成了胡成自己的钱！现在能不能要回来，全凭胡成乐意！

“谁也别想好！”田秋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田秋子掂量了一下，如果自己垫钱，只怕要倾家荡产，也不过还个本金。利息部分还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总说！到时候，钱还不起还在其次，自己的声誉怕是要栽进去。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她还怎么面对新老客户！况且，如果陈总真要是因为挪用公款进去了，她田秋子能不能独善其身，也是个问题！一夕之间，田秋子好像老了十岁。

良久，田秋子突然重重地把手机抛出去，“啪”的一声撞到了挡风玻璃上。一个小小的白点，立刻出现在平滑透明的玻璃上，然后蔓延开许多不规则的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