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第7/8页)

戴涛摸索着,摸到了她的脸颊,想用手掌为她擦泪,但玉墨一把抓住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牙齿上,又轻又狠地咬着他的手背、手指……

戴涛被她这种奇特的欢爱表达方式逗乐了:你这一咬,我腿上的伤不疼了。

玉墨:你又受伤了?!

教堂/大厅/医疗室 夜/内

玉墨扶着戴涛慢慢进来,让他坐到那把长椅上,又将他上身摁下去,使他躺平。

她的手摸到一根蜡烛,又摸到一盒火柴,嚓的一声,火柴擦燃,在黑暗里出现一团光亮。

点燃的蜡烛使得金黄的光圈扩大开来,使得两人的空间显得温暖安全。

玉墨拉开一个个抽屉,寻找器具和绷带。但是一个个抽屉都是空的:没有绷带了……

玉墨把蜡烛挪开,自己待在暗处。她解开自己衣服的纽扣,脱下棉旗袍,又脱下丝绸衬裙,羞涩地看了戴涛一眼。

戴涛听见黑暗里响起一声丝绸裂开的声音,既悦耳又刺耳……

玉墨:我的衣服是干净的,刚换到身上的……

玉墨披上棉旗袍,把蜡烛端起:酒精来了,你要忍住……

她把蜡烛放在长椅旁边的地上。

玉墨慢慢地蹲下来,看着戴涛闭着眼睛,安详、信赖地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她。

玉墨:对不起……

戴涛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玉墨把嘴唇凑到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玉墨:(羞涩地一笑) 我手笨,不要看我。

戴涛撑着坐起来:我自己来吧。我这看护啊,比你资格可是老多了。(他笑了一下) 你帮我做麻醉师。

玉墨:麻醉师?……哪儿有麻药?

戴涛:有,你的嘴巴。

玉墨懵懂地看着他。他脱下军装。

戴涛:你咬住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右肩头) 我让你使劲,你就使劲。这儿给你咬疼了,伤口就不疼了。这叫注意力转移。开始吧?

玉墨试探着把嘴贴到他刚健的肩头。

戴涛:咬啊!

玉墨:(哭笑不得) 不行!

戴涛:怎么不行呢?

玉墨:下不去口!

戴涛:那你看得下去伤口疼?疼得跟一把刀在里面搅似的!

玉墨再次试探着把嘴贴在他肩头。

戴涛:咬住喽!

玉墨:嗯!

戴涛:使劲!

玉墨眉头一皱,闭上眼睛……

戴涛一把扯下被血和泥粘住的布条。

玉墨紧紧搂住他,摸着他脖子上的汗,然后,又摸着他狂跳的心脏。

戴涛:(嗓音十分微弱) 谢谢啦……

玉墨看见戴涛死去一样紧闭着眼睛:(轻声地) 戴少校!……(提高声音) 戴涛!……

戴涛毫无反应。玉墨害怕了,把手指放在他鼻子下,一息尚存,她还是不放心,又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觉出了跳动,放心了:他是昏迷过去了。

玉墨看见他那件被撕下了袖子的衬衫露出自己咬下的齿痕,齿痕深深嵌入他光滑结实的皮肉……她不由得伸手抚摸着那些齿痕,似乎要抚平它们……

南京街道 夜/外

一个形态晦暗的小山包上闪烁着点点火星。

一群收尸队员打着灯笼,像蚂蚁搬家一样围着这座骨灰的小山包忙碌。

灯笼光照着他们马甲上又黑又粗的“殓”字,使画面增添几分阴间气氛。

他们用铁锨和簸箕撮起地上的骨灰,装入大筐或独轮车。

一个下水道的方形盖子被打开,一筐筐的骨灰被倒进去。

老陈:这些骨灰都倒进下水道,明年夏天雨水要大,非堵塞不可。

得贵:管他呢。让倒就倒吧。

一车一车还带着点点火星的骨灰被倾入下水道。

下水道 夜/内

下水道的支流汇聚成主流,载着各种重浊的垃圾,如同冥界的大川,滚滚向前。

成车的灰烬从上方倾下。

带着火星的灰烬落入黑暗的水,发出扑哧扑哧的叹息,渐渐熄灭了……

昏冥之中,只剩下哗哗的流水声响,在城市的脏腑和肠道里发出共鸣……

下水道出口 夜/外

下水道的巨大出口吐出带骨灰的污水……

巨大的出口上面,是魁伟的古城墙。

法比的房间 夜/内

法比和玉墨听着戴涛的讲述——

戴涛:……黑岩的探子跟踪孟先生好几天了,但是不知道他到底了解多少教堂的情况,也不知道黑岩是不是怀疑孩子们其实就藏在教堂。所以孟先生是个关键人物,他绝不能透露了孩子们的藏身之处。

法比:上次日本兵进来,除了王小珍,倒是没看见其他学生。

戴涛:要发现学生们的藏身之处是很容易的。教堂的围墙连女人都爬得上来。

法比:那怎么办?

戴涛:要想办法把孩子们转移到南京城外去。

法比:原先还有一辆卡车,现在……

戴涛:没有车,确实很难把十几个孩子带出南京。

法比:有车也难,鬼子把守着所有城门,公路要塞,盘查严密得很。

两人陷入苦恼的思索。

城墙上 清晨/外

大雪里,几百个穿收尸队马甲的男人被两队骑马的日本兵押解着往前走。

曾经送李全有和王浦生去教堂的老陈和得贵也在这群人里。

得贵:(小声嘀咕) 这么大的雪,让我们到哪里去收尸啊?

老陈不语,但我们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已经预感到什么。

南京/郊区 清晨/外

老陈一行人被押解着,走到城墙下,离下水道出口不远的地方。

日本兵大声地用中文呵斥:快点走!……不准停!……

得贵:让我们收尸,尸首在哪儿啊?

老陈:你还不明白呀?我看小日本这是要灭口。他们以为,把我们杀了,就没人晓得他们到底处决了多少中国人了。

得贵愣住了。

老陈:我们料理了这么多尸首,到末了还不知道谁给我们收尸呢。

得贵脸变得像一只呆傻的羊,似哭似笑。

得贵:他们把我们弄到这里,是要杀我们?

老陈刚要说什么,得贵一翻白眼,已经倒在雪地上。

一个日本兵从马上跳下里,走到得贵身边,狠狠用马靴踢他。

老陈要上来阻拦,被另一个日本兵拖开。

得贵虚弱地慢慢爬起。

一个少佐赶马跑到收尸队员的前面,朝天放了一枪。

少佐:(日语) 听说你们这些人里,有私自窝藏中国战俘的。假如谁能揭发窝藏战俘的人,大日本皇军将予以奖励。如果没人揭发,统统枪毙。

一个翻译走上来,翻译了少佐的话。

收尸队员顿时大乱:我们谁也没有窝藏战俘啊!……不要冤枉好人啊!……开开恩吧,我们都有家小要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