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第2/8页)
玉墨:我去看看。
法比看着她如此紧张,也莫名地跟着紧张起来。
玉墨向厨房后面走去。法比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
玉墨轻轻叫喊着走来:浦生!……浦生!
柴草房的窗口,伸出浦生的头。
玉墨:小妹在你这儿吗?
浦生摇摇头。
法比此刻也出现在厨房拐角。
柴草房的门开了,戴涛和李全有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
戴涛:怎么了?
玉墨心神不宁,却又不愿意惊动众人:没事,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小妹的伤刚见好,我怕她受风寒什么的。养这点元气不容易。那我再去大厅找找看。
教堂/院子 日/外
女学生们在圣经工场门口的阴沟边蹲成一排,同时刷牙,洗脸。她们一看就是那种过惯了集体生活的孩子,一旦生活建立起一点规律,大家马上就自觉遵守这个规律。
一阵风吹来,从天空飞起两张美丽的玻璃糖纸,被清晨的阳光照透,让人第一眼看不出它们是什么,只觉得它们美得超越现实。
书娟是第一个注意到这两张迎风飞舞的糖纸的。她带着满嘴牙膏泡,仰起头,用两只手比画出一个取景框——这动作她已经久违了。
她的取景框追随着一张飞得特别高的糖纸。初升的太阳从那剔透的图案和色彩里照射过来……
其他同学也注意到这个奇特景观了,全都慢慢站起来,看着天上飞舞的玻璃纸,忽高忽低,如同有了灵性和生命。
刘安娜:(指着飞远的一张糖纸) 我喜欢那张!
女学生丁:(指着飞得近的一张) 这张好看!
女学生丁:快落下快落下!
书娟的“取景框”还是锁定在一高一低两张糖纸上,精灵一样无忧无虑,她如同自语一样轻声反驳女学生丁:(心声) 千万别落下来!落到这里面来有什么好?……跟我们一样,飞都飞不出去了……
糖纸似乎听到了书娟心里的话,乘风向高处远处飞去……
教堂/后院 日/外
玉墨和法比巡视着任何出逃的痕迹。那个涵洞周围还残存着积雪,积雪上并没有足迹:这孩子能到哪里去呢?
法比凝视着那片积雪,似乎在上面搜寻答案。
教堂/院子 日/外
又有两张糖纸从钟楼上飞起,像一对微型风筝,乘驾着冬天的风和阳光,飞得越来越高。
女学生们现在都被飞舞的糖纸给吸引了,如同观赏风筝比赛。
玉墨和法比匆匆走来。
法比:你们怎么在外面待着,还不回到地窖里去!
玉墨注意到女孩子们的目光,也跟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天上飞舞的“微型风筝”……
刘安娜:书娟,是你给小妹的糖果,对吧?
书娟着迷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糖纸,没有说话。
玉墨目光跟随着糖纸,意识到什么,如释重负地一笑。
玉墨:小妹去那儿了。
法比:去哪儿了?
教堂/钟楼/楼顶 日/外
不规则的空间里到处撒满五彩的糖纸,有的糖纸被卡在砖头缝里,有的蜷缩在碎石下面……
教堂/大厅/楼梯 日/内
女学生们兴高采烈地沿着楼梯往上跑去。
教堂/钟楼 日/内/外
女学生们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眼睛恐惧地睁大了。
迎向她们的是一双悬吊在空中的女孩子的脚,穿着粉红色绣花鞋。
她脚下,一张美丽的糖纸被残留的糖粘在碎砖上,欲飞不能地挣扎着,像一只垂死的蝴蝶……
玉墨和法比此刻也赶到了。
玉墨只看了一眼小妹的脚,就垂下了眼睛。
人们一刹那成了塑像,没有声息,没有动作。
法比第一个反应过来,对女学生们轻声呵斥:别傻在这里了,下楼去吧。
女学生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离去了,书娟仍然仰着脸,看着小妹被风吹起的辫梢,上面那么精心地系着一个红毛线的蝴蝶结。
法比:(对书娟) 你也快走。把浦生叫来。
书娟慢慢地转身,用手背抹了一把从鼻孔慢慢渗出的一滴血。
玉墨注视到书娟的这个举动。
教堂/钟楼 日/外
似乎是从悬吊在钟绳上的小妹的视角,看着地狱般的城市景观:焦土连着残墙,倒塌的电线杆,烧死的树木,空无人际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焚烧的房屋,蓝色的天空被黑烟污染……
也似乎是从小妹的视角看到楼下,书娟狂奔出教堂大厅侧门,穿过院子,向厨房后面奔去……
教堂/院子 日/外
浦生疯了一样踉跄地跑过院子,跑进大厅……
教堂/大厅/楼梯 日/内
脸色惨白的浦生张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从楼梯上爬上来……
教堂/钟楼 日/外
玉墨托起小妹的双脚,由法比把小妹降落下来。
风把那张粘住的糖纸吹起,释放了它,它玲珑剔透、浑身彩幻地向远方飞去。
教堂/后院 日/外
在女学生甲的新坟旁边,又增加了一座新坟。
站在新坟前面的是王浦生和豆蔻。
豆蔻:走吧,都走了。
浦生没有听见似的,默默地看着新坟前一块木头墓碑,上面系着一根鲜红的头绳。
豆蔻:天又阴了,站在这儿会受凉的。
浦生还是没听见似的。
豆蔻掏出自己的手绢,要给浦生擦脸……
浦生:别擦,我没哭。
豆蔻却呜地一声哭起来:你哭啊!哭出来就好了!不哭要憋出病的!……
浦生还是那么站着,跟一根木头桩子似的。
豆蔻轻轻捶打着他的背,一面号啕:你怎么不哭呢?!不哭要坏事的!……你就一个妹妹,她走了你哭啊,你的心里搁的是生铁啊?哭啊!你要憋死你自己呀!人不哭会憋疯的!
浦生看看她,忍着伤痛,慢慢把自己放到地上的一堆新土上,坐下来,十六岁的人,眼神有六十岁了。
浦生: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她,爹妈和哥哥姐姐都……都给小日本鬼子杀死了。她要是不晓得,恐怕会活下去……
豆蔻捂住脸,呜呜地哭着,一会儿又抬起头,很响地擤了一把鼻涕。
教堂/柴草房 傍晚/内
琵琶弹奏有一搭无一搭,非常悲凉。
豆蔻也老成了许多,一人暗自神伤或若有所思地弹奏着琵琶。
玉箫在给戴涛换药。
浦生躺在豆蔻身后的铺位上,眼睛呆望着天花板。
戴涛一面接受换药,一面扭着头看李全有自己用纸牌通关。
玉墨坐在靠窗的地方,借着窗外来的光线做针线。
气氛闷得令人窒息。
玉墨:这才几天啊,后院就添了两座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