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第2/3页)

奇怪——

怎么好似多了一道声音?

老更夫察觉了不妥,面上有了惊疑之色,却不敢回头。

他颤巍巍着手又往下敲了下梆子,只听“哐当”一声,锣面震动,有闷沉的铜锣声传远,刺透了夜的寂静。

“天、天干物燥,小、小心火烛——”这声音喊得不威风,倒是添了两分哭腔,听过去有些可怜。

“曲伯,你这是怎么了?”这时,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被唤做曲伯的老更夫眯了眯眼,手中的竹灯抬了抬,待瞧清楚了来人的模样,顿时,他就像是见到了家人一样,朝人伸出了手。

“是三儿啊,快、快快,快扶老伯我一把。”说完,他腿就软了,腿肚子都打着磕绊。

来人是守城的毛三,黑夜之中,他那一双招风耳格外的显眼。

“曲伯,这是怎么了?”他一把就扶住了曲伯,接过他手中的竹灯,不让那灯掉在地上熄了去。

“还能怎么了?”曲伯惊魂未定,借着身边这会儿有个年轻的壮年男子,方才蔫耷成豆儿大的胆子又大了一些。

他半眯着眼睛往后瞅了瞅。

还好还好,没瞧到有啥。

可能是走了吧。

曲伯轻吁一口气,抬眼见毛三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拎着竹灯,还瞧自己看来,显然,这是在等自己继续说话。

嗐!这肯定是打小吃多了憨红薯的娃儿,只吹了膘,不长心的主儿!话还要他说得这么透么?

曲伯只敢做了个口型。

刚才有东西跟着我,我瞧了瞧,像!像是薛家那姑娘!

“什么!”毛三大声,瞳孔都紧缩了下,薛家的姑娘,这词儿最近可不敢提,吓人的嘞!

“嘘嘘!”曲伯紧张,“你小点儿声!”

毛三捏着胸口处那一方的八卦镜,紧张兮兮地瞧着周围,就怕曲伯那薛家姑娘又窜出来。

曲伯低声自语,“应该是她,方才我听到我身后多了个脚步声,我不敢回头瞧,只眼睛余光瞄了瞄——”

“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针脚细密又精致,瞧着像新嫁娘穿的。”

新嫁娘,那可不就是薛家那姑娘么。

以前可是听说了,那姑娘人生得好,又勤快又能干,不拘是养蚕还是纺丝绸,都比寻常人做得好,尤其擅长养蚕,就是针线功夫也没落下。

大家都说,薛家抱养这一个姑娘回来,抱养得值了!

要出嫁的时候,大家伙儿都说,薛家这是将会下蛋的金鸡送别人家去了,可惜。

哪里想到,还没成婚,这姑娘穿着一身嫁衣便没了,更甚至,最近府城里还不太平,处处都有见鬼的传闻,听说就是穿着红衣的影子。

曲伯:“我还道是个瞎传的话,今儿我亲眼瞧着了,才知道是有些事儿不大对头。”

可是为甚跟着他?

曲伯不解,他可没做这害人的事儿。

“三儿啊,幸好路上遇到你了,不然——”话还未说完,就听这寂静的夜里又有了动静。

“哒—哒—哒—”

“哒—哒—哒—”

夜色浓郁了去,好似有烟气在夜色之中流淌。

就在这时,青石板的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

毛三和曲伯两人同时停了动作,僵着身子,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都瞧出了惊骇。

好半晌,两人鼓着胆子,僵着脖子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青石板的路上竟果真出现了一双绣花鞋。

“娘呀!”

“鬼呀!”

两人吓得青脸翻白眼,曲伯拼命地敲梆子,毛三也不落下,一拽拽起胸口处那八卦镜,猛地就朝前胡乱地照去。

不拘是梆子还是八卦镜,都只一个想法,只想将这吓人的红绣鞋逼退。

“哒—哒—哒—”那鞋子还在往前走,一步一挪,就像是上头有人穿着它们一样,只是肉眼凡胎的,一时他们还瞧不到这鬼物。

曲伯、毛三:……

他们从来不知道,一双鞋子竟然如此的吓人,那红艳艳的是血么?还有还有,鞋底和边缘那一圈又是什么,是染了泥么?

什么时候能染泥?必须是下葬了,埋在土里了才能染了泥。

“娘呀。”

“鬼呀。”

“怎么没用?”曲伯焦急,不该啊,按理来说,这打更的梆子最是能吓退鬼了。

“我这也没用!”毛三也面如考妣,只恨自家老子馋嘴,竟然使唤了他上街沽酒。

两人抱做一团地倒退,想跑却腿软。

就在两人目露绝望,瞧着这鞋子一步一步走近时,只见那鞋子停了停,似是瞧到了什么让它忌惮的,主人家迟疑了下,倏忽一阵风来,风过,地上已不见那一双的绣花红鞋子。

毛三和曲伯跌坐在了地上,“吃、吃咱们了吗?”

“还、还没有……”曲伯也磕巴,“大概是你太瘦,硌牙,我又太老,肉柴吧。”

毛三:……

“呀,你是傍晚时候守城门的大哥。”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毛三有些耳熟,顺着声音瞧去,便见两人身后那一处斜桥的柳树下有两个人站着。

一个是提灯的小姑娘,灯很明亮,照得她的眉眼如画,另一个一身黑衣赤凤服,赤色的帽子将眉眼笼罩,看不清神情和面容,只朦胧能瞧见下颌骨的轮廓。

是个清俊的郎君。

他站在阴暗的地方,好似要被那晦涩的夜色吞噬去,却又好似,他本就是那晦暗的夜色。

说话的是那提着灯的姑娘。

“是你!”毛三恍然,想起了今日最后入城门便是这一人。

“叫什么来着,”毛三皱眉回忆,“潘、潘——”他迟疑了下,倒是想起了路引上写的字,不过,后头那都是土的字念啥?

潘垚抿嘴一笑,瞧出了他的发懵,率先介绍了自己,“潘垚,我叫潘垚,垚是高山之意。”

“对对,潘垚!”毛三挠着头,扯着腿软的曲伯,没有拉扯动。

“我姓毛,毛良瑞,家族里行三,大家都喜欢叫我一身毛三,亲切,这是曲伯。”

潘垚笑着打了个招呼,“毛三哥,曲伯。”

“哎!”曲伯也冲潘垚点头示意了下,转头冲毛三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会儿吓得厉害,起不来。

要不,他还是就这样算了?

坐地上踏实!

毛三:“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傍晚时候才和你说的——”

话未说完,瞧到这站在街上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傍晚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多说。

“我和大哥出来走走。”潘垚瞧着毛三,眼里是揶揄,“毛三哥咋也出来了?”

毛三像是被泄了气一样,转头瞧着那夜色。

只见月色沁凉,青石板路幽幽,夜深了,石板上好似都凝了些许的水露,想着方才吓得他们一人差点破了胆的一双绣花鞋,毛三都喃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