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铁骨柔肠战沙场 第五章 长夜飞骑（第4/6页）
三千人的队伍，在白茫茫的雪上，逶迤而过。走了没多久，瞧见一群黄羊，众兵士一阵欢呼，搭弓射箭，打了几只黄羊。如此走了一日路程，在日暮时分，众兵士整顿歇息，顺便生火将几只黄羊烤了起来。花著雨快步走到火堆前，命人将所有的火堆都熄灭，其实，戈壁滩距离东燕最近的城池还有百里呢，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北帝既然舍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花著雨慢慢地说道，一抬手，手中的枪作势就要刺进去。
放眼是一大片茫茫的戈壁滩。刚到十月，这里却已经是风雪弥漫。天气如此恶劣，行路更是艰难。更兼之这里的地面砾石极多，马蹄上都裹了厚厚的羊皮。
就在此时，萧胤冷声喝道：“慢，朕……”
众人牵着马儿小心翼翼地赶路，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才翻过连云山，到了东燕境内。
与此同时，花著雨手腕上微微一麻，似乎是被什么打中了。手腕顿时一酸，她拿捏不住手中的银枪。
花著雨率领虎啸营三千名精兵从东部翻越连云山。深夜的山峦，黑压压犹若沉默的怪兽，似乎随时都能将他们吞噬。脚下道路险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山崖。
萧胤看得清楚，那个吐出口的“慢”字便换成了笑声，他转首眯眼瞧了瞧楼车上的姬凤离。
是夜。月暗、星稀、风冷。
花著雨心中一怒，杀气腾腾地回首瞥了一眼姬凤离，隐约看到了他微扬的云袖。
姬凤离凤眸微眯，目光凝注在面前的几案上。桌上原本摆放着的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已经都被容四收拾了起来。那一局不曾下完的残局，永远成了残局，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下完了。
原来，温婉和容四，姬凤离是一个也舍不得啊！
容四点头不舍地走了出去。
这一刻，她知道，已经前功尽弃。
怀里软玉温香，姬凤离顿时浑身僵硬，下意识去推，抬起的手已经快要触到容四的身子了，又强自抑制着停了下来。他伸手拍上了她的肩头，淡淡说道：“好了，回去收拾东西吧！”
温婉不再是他们的筹码了！萧胤已经知道了姬凤离不舍得让温婉死，所以用温婉去换容四那是不可能的了。其实，或许姬凤离根本就没有想用温婉去交换，毕竟温婉也是他喜欢的女子吧，不然当初，他怎么会为了她而弃了自己。就算温婉跟了萧胤，就算温婉背叛了南朝，他依然不舍得杀她。
“那我，我到西江月等着你，等你来……”容四走到姬凤离身前，偎在他怀里，“相爷，你也要保重！”
她慢慢地将长枪收回，命令身后的兵士看护好温婉。
“你的武功还不高，在这里，我怕无暇分身照拂你。这里是军营，马上就会变成血腥的战场，非常危险你知道吗？你一个女子，怎能留在这里。你马上收拾东西回西江月，容洛日后你也不用扮了，就好好在西江月等着。”
萧胤一伸手将坐在车上的容四拽了下来，扔到侍卫轻云的马背上，冷喝道：“左相大人，这个女人，我们先带走了。你的阵法，朕很有兴趣闯一闯！”
“相爷，让我留下吧！我不想离开你！”容四走到他身后，万分期盼地说道。
姬凤离站在楼车上，重新拿起了各色令旗。
“不行！”姬凤离冷声说道，快步走到几案前坐下。
浓云翻滚，冷风呼啸。
容四放下手中的东西，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一定要随着相爷，生死都要在一起！”
就在萧胤将容四扔到马背上那一瞬间，凄风扬起了容四披散的头发，乌发翻卷着，一张脸庞逐渐显露出来，小巧的下巴、塞了布条的嘴、高挺的鼻梁、凄清的双眸、微扬的带着英气的眉、饱满的额头……
姬凤离修眉挑了挑，神色顷刻间柔和了下来，低头扫了她一眼，道：“还没有！”顿了顿，又说道，“这一战十分凶险，你还是离开这里吧，我让侍卫们护送你回去。”
花著雨的呼吸忽然凝滞了。
“相爷，出什么事了，可是北军攻了过来？”容四担忧地问道。
过了那么一瞬，她才突然明白，让她呼吸凝滞的原因，是容四的脸。这张脸，花著雨觉得有些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容四正弯腰在整理着姬凤离桌案上的东西，听到脚步声直起腰来，乍见他寒霜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唇角原本正漾开的笑顿时凝住了。
这张脸和梦里她常常梦见的锦色的脸很相似，这是锦色的脸……
他一路回到自己的监军帐篷，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锦色！
姬凤离负手从中军帐中走出，快步从军营中走过。他俊脸如罩寒霜，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寒的气息，军营中的兵士见到他如见阎王，战战兢兢连招呼也不敢打。
花著雨的凤眸一瞬间瞪大了，转瞬又微微地眯起。
王煜大喜，立刻拿起令牌，下了军令。接下来，众将又研讨了一会儿战略，便散了。
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既然如此，那便下令吧！”他一字一句，缓缓吐出。
难道说锦色没有死？抑或，是她眼花看错了？
这是自从那夜以后，花著雨第一次近距离地和姬凤离对面而视。她极力压抑着内心情绪，神色淡然地瞧着姬凤离。而姬凤离也冷淡回视，神色冷傲淡漠。
她想再看一眼那个女子，可惜的是，那一头散乱的发再次遮住了她的脸，她被轻云擒着已经伏在了马背上。
雪亮的甲胄发出铿锵声响，一如她的话语坚定决然。这个任务，以她的能力，她能够完成。而且，她不需要姬凤离护着她。姬凤离再也无话，过了好久，蓦然转过身，俊美的脸上如罩寒霜，冷冽凤眸直直地凝视着花著雨。
再看时，萧胤已经带着他的兵马开始在阵中冲杀。
花著雨凝了凝眉，双手紧抱成拳，向前迈了一步，“本统领愿意带兵前去！”
花著雨的心不可遏制地狂乱跳动起来。她没有看太清楚，只是那么一瞬间，所以，她迫切地需要看清楚那张脸。
“宝统领，你是如何想的？”姬凤离的声音，淡然如风地传了过来。
所有的惊愕和疑问，在她脑中不过盘旋了一瞬间，电光石火间，花著雨策动身下的骏马，疾驰了过去。
花著雨心中不知为何，竟是堵得难受。这是什么状况，这样子好像是姬凤离在护着她一样，她用得着他护吗？姬凤离背对着众人站在地形图面前，背影淡漠冷冽。
此刻，花著雨脑中是空白的。
“是啊，相爷！”其他将士见状也齐声说道。
战事激烈的战场，在她眼中只是一片虚空。眼前厮杀的兵士，化为那一夜那皑皑白雪上的刺目红血；眼前的战鼓号角，化为锦色那一晚的惨呼。眼前，只有那个被轻云带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