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四个世界三生事】33
这个佛子, 和上一次一点也不一样。
上一次,他更自抑,更内敛,更加重视那些跟随“佛子”这个头衔而来的、加诸于自身的约束和教条。他几乎是狼狈一般地想要从她身边逃脱, 当她根据任务要求向他诉说爱语的时候, 他都好像恨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
她撩拨他, 他垂目诵经。她在他身旁和衣而卧,他依然在诵经。她送他一朵花,他要诵经。她攥住他僧袍的衣袖一角,他更要诵经。
他中了情毒,满头大汗、浑身紧绷, 可她刚刚对他虚虚伸出手去,想要替他擦一擦汗,他就惊跳而起,狼狈逃到寒潭之中, 宁可冻得面容青白、身躯冰冷,也不肯往岸边靠近一步。
……可是, 瞧瞧他现在这副样子!
同样看起来像是中了甚么不入流的情毒, 可是他此刻却肌肤泛红、身躯滚烫,在她还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 他就主动祈求她救救他——天知道这可恶的佛子到底明不明白这种搭救意味着什么!
她垂下视线, 冷讽地盯着他,道:“你可知道你或许中了情毒?”
佛子微微一怔。
“……情毒?”他在口中咀嚼似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 语气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谢琇不耐烦道:“我可没有想过要让你中这个。这都是那邪祟搞出来的把戏。”
佛子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啊——”了一声之后, 又抬起眼来望着她。
“可是,我现下已经是这样了……”他慢吞吞地说道, 想了想,又说得更明白一点。
“……阿九,我好痛。”他轻轻地说。
谢琇:“……哪里痛?”
她心想,难道那邪祟还真的给他下了点别的毒?什么烧心烂肺撕扯经脉之类的剧毒?那可得赶紧看看。
虽然她不太待见佛子,但客观来说,这一世的佛子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无礼或辜负之事。他也没做过坏事,是个好人。倘若她见死不救的话,不但良心得小小地受点儿谴责,就是竺法寺那群和尚,大概也会跟她拼命。
这么想着,她还真的多上了几分心,探身过去,单手撑在佛子身侧,就想去查看他身体的异状。
佛子却显得很为难。
“说不好……”
谢琇:“这有什么说不好的?你不知道经脉穴位吗?譬如‘气海穴附近痛如针刺’,这种话有什么不好说的?”
佛子被她小小地呵斥了,很难堪似的抿着唇,垂下长睫。
他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染上了一抹薄红,当她靠近他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体温的升高。
佛子平时的体温好似有点低,总是有种冰雕雪塑一般的冷意。但此刻她挨近过去,却感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看,佛子的鬓角此刻已见了汗。
这是……疼出来的?
谢琇不敢真的十分怠慢,也不敢指望着佛子自己述说病况,于是伸手过去,想和医生探诊那般,按一按他五脏六腑的大致位置,判断一下他到底哪里受了毒素的侵害。
她首先按在他腰侧,“是这里疼吗?”
佛子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她按到他胃部附近,“是这里吗?”
佛子又摇了摇头。
谢琇连按了好几个地方,佛子统统都摇头。
不仅这样,按过几个地方之后,当她的手再落下去,他还会发出一声奇怪的抽息。
谢琇:“……”
“罢了,我先为你解穴好了……如果我能找得出那邪祟的门道的话。”她无奈地说道。
在佛子身上连摸数个地方,其实此刻她也有了一点心得。
佛子被封的穴位其实并不难解,摸一摸,感受一下灵气的走向和血脉的滞塞程度,便能得出答案;难的是——他应当很少允许人这么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因此一时间若是单单拿眼睛去看的话,自然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的。
不过她倒是阴差阳错获得了这样的机会,因此她凝神静气,在佛子胸腹间连拍数处,尔后就感觉他的身形一抖,原本那种不自然的紧绷感一下子消失了。
他原本紧绷着、不自然地扭曲着的双腿也同样一下子泄了力道;他晃了几晃,整个人蓦地瘫倒下去。
谢琇:!
她措手不及,没去扶他,就眼睁睁看着他仰面朝天,倒进了榻上那堆温衾软被之中。
但不妙的是——
这个姿势让他避无可避,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最不妙之处。
他其实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那柔软的布料几乎遮不住什么变化。
可是他就那么大喇喇地仰躺在猩红色的被衾间,满目无辜地仰视着她。
“阿九,我好难受,我不舒服……”他轻轻地说道。
“救我。”
谢琇:“……”
她忽然一点耐心和温和都没有了。她真想对着他大喊大叫,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挫折、郁闷和愤怒。
“你到底懂不懂这种时候的‘搭救’要怎么做!”她吼道。
“对,你是佛子,没学过这个,但你行走世间多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形吗?!”
佛子面色无辜又迷茫地仰望她。
“不知道。”他静静地说道。
“是很坏的事吗?是会坏你修为吗?”
谢琇:“……我看是会坏你的修为,你懂吗!”
佛子啊了一声,想了想,好像还是不懂。
“……怎么坏?”他问。
谢琇:“……你是不是蠢?!双修是什么你不知道,但你总该知道作为佛子,元阳被夺、金身被破以后,对功法有什么影响吧!!”
“元阳?金身?”佛子迷蒙地念着这两个要命的字眼,忽然双肘一撑,艰难地半支起上身来,垂下眼去望了望。
谢琇:“……”
老天哪,求您派个人来给佛子上一节生理卫生课吧!她可不想再为他科普了!
“你是说……你若是救我,只有一途,就是……夺我元阳?”佛子终于捋出了问题的关键,轻声问道。
他的尾音轻轻地飘上去,有一个上挑的音节,不知为何突然令人觉得他如同雪白无辜的羔羊,天真无邪地等在这里,不知道己身已经在陷阱正中了一样。
谢琇深吸一口气。
要她说什么?!说“或许用一下小手手也不是不行”?可是假如情毒这么容易解的话,那么之前那无数的小世界里,剧情都不用往下推了,中情毒也就不算什么关键转折点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一般来说,解情毒的设定在于……水乳……那个……交融?
她觉得怎样都没办法跟纯良无知得像是初降生的小羊羔一样的佛子说清楚,气得简直想扭头走人。
可是,现在说“我根本就不稀罕”好像也有点太伤人了。更何况,并不是佛子害她沦落到这尴尬的地步的,他本人也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