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报恩(第3/4页)
司徒威廉扭开脸一撇嘴,长吁一口气后又转了回来:“那我说据我研究,你大概是位伟人,这话你爱听吗?”
沈之恒又喝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对着司徒威廉一点头,他“咕咚”一声咽下了血浆:“很好,就按照这个方向研究下去,我还可以提供给你一点经费。”
司徒威廉向他一伸手:“那你现在就给,只要经费给足了,我能把你研究成真龙后裔。”
沈之恒放下玻璃瓶子,没理他,起身径直出客厅上了楼。片刻之后他回了来,将张支票往司徒威廉怀里一扔:“拿去花吧。”
司徒威廉一把捏住了支票,喜滋滋的站了起来:“沈兄,你真好。我正好拿这笔钱去请金二小姐的客。你慢慢喝,我不打扰你,走了!”
司徒威廉走了没有五分钟,又跑了回来,告诉沈之恒:“沈兄,你家大门外有两个人,一直在路口那儿晃,也不走,鬼鬼祟祟的。会不会是你的仇家又来了?”
沈之恒挥挥手:“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沈之恒吃饱喝足,上床睡觉。翌日上午他接到了厉英良那边送来的帖子,中午带着午餐和鲜花去看米兰。陪了米兰半个下午之后,他离开医院,回家做了些许安排。等到傍晚时分,他自己开着汽车,前往日租界的太平洋饭店赴宴。
太平洋饭店是座二层楼房,厉英良早就到了二楼雅间等候,沈之恒这边一下汽车,门口就有他的手下迎了上去。厉英良从二楼窗户伸出头往下看,怎么看沈之恒都是单刀赴会,身边一个保镖都没有,心里便是一动,暗想:“莫非他是尝到厉害,要服软了?”
如果沈之恒肯识时务,愿意服软,那厉英良还真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缩回脑袋关了窗户,他无端的打了个寒战,再一抬头,房门开了,他的手下将沈之恒请了进来。
只隔了一天没见,厉英良就发现沈之恒的病容消退了大半,加之西装笔挺,简直有了点神采奕奕的意思。登时堆出满面笑容,他提前伸出双手,绕过饭桌去和沈之恒相握:“沈先生,您肯赏光过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沈之恒和他握了握手:“厉会长太客气。”
“别叫会长。”厉英良向他竖起一根手指,睁大了眼睛纠正:“我不是以会长的身份来邀请您的,其实我是更愿意和您成为朋友。您应该也知道,我对您是仰慕已久,早就想和您认识认识,只是无缘,一直没有这个高攀的机会。”
沈之恒笑了一声:“厉会长这话,我是越发的不敢当了。”
厉英良说到这里,脑筋忽然有点短路。接下来应该怎么谈?反正总不能直接问对方愿不愿意和日本人合作。沈之恒正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含着一点不怀好意的笑,于是厉英良又想他一个单枪匹马过来受死的人,有什么资本对着自己坏笑?
这时候,沈之恒或许是因为站得太久了,厉英良又一直定定的盯着他,好似一台断了电的机器,所以只好主动拉开椅子,又向着上首座位一伸手:“厉会长,请坐吧。”
厉英良这才回过了神,一转身就近坐了,坐了之后一抬头,他发现自己坐得不对劲,偌大的一张圆桌,处处都有座位,他偏和沈之恒紧挨着坐在了一起,两人并肩面对着圆桌,先是一起愣了愣,随即一起扭头对视,沈之恒的呼吸都喷上了他的额头。
厉英良瞬间想要大开杀戒,杀了沈之恒灭口。
很不好意思的起身横挪了一个座位,他坐下了,感觉还是不对劲,他不能总是扭着脸和沈之恒谈话,于是又挪了个座位,还是不对。
他红着脸,赌气似的继续挪。沈之恒挺好奇的看着他,倒要看他能挪到哪里去。幸而厉英良并没有挪去门外,在沈之恒对面,他坐稳当了,抬头企图解释:“桌子……大了一点啊!”
沈之恒向后一靠,坐得挺舒服:“我就说厉会长太客气了。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就好,何必这样大张旗鼓的请客?太奢靡了。”
“应该的,应该的,不然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他向着门外打了个响指:“上菜吧!”
伙计们络绎的送菜进来。沈之恒要了一支雪茄,自己慢慢的抽,等到菜全上齐了,厉英良让手下关了房门,然后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隔着桌子双手送到他面前来,桌子委实太大了,他简直快要趴上桌面,亏他身体好,腰力过人,还能稳住。酒杯刚落桌面,厉英良忽见他向着自己一伸手。
他心中一惊,动作一僵,沈之恒开口说了两个字:“领带。”
他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的领带不知何时溜出西装,险些垂进一盘乳汤鲫鱼。沈之恒把他的领带往西装里掖了掖,然后收回了手:“小心。”
厉英良坐了回去:“多谢。”
沈之恒道:“我有胃病,不能喝酒。”
“少喝一点。”
沈之恒叼着雪茄摇摇头:“我重病一场,几乎丧命,好容易才死里逃生,不能不多加些小心。”
厉英良扶着自己的酒杯,忽然咧嘴一笑:“您不会是怕我给您下了毒吧?”
“不会。”沈之恒隔着雪茄烟雾看他:“厉会长没有这个必要。”
厉英良干笑了两声,沈之恒说话半真半假,又总是那么意味深长的盯着他,让他简直快要精神崩溃——他最恨沈之恒这种眼神。
敢拿这种眼神看他,可见姓沈的也许并非为了示好而来,但饭店内外都是他的手下,沈之恒孤家寡人,还能做出什么大乱不成?
拿起筷子让了让,他说道:“沈先生,请吧,我们不讲客气话了。”
沈之恒笑微微的看着他,“嗯”了一声,然而不动筷子。厉英良自己就近夹了一筷子炒肉丝吃了,结果发现滋味还挺不错。一边咀嚼一边抬眼望向前方,圆桌上方低悬着一盏电灯,灯光照着沈之恒,他就见沈之恒似笑非笑的用牙齿轻轻咬着雪茄,同时喉结一滚,正是对着他咽了口唾沫。
他起初以为沈之恒是饿了,但是怕自己给他下毒,所以饿着不敢吃。可是汗毛奇异的直竖起来,他又感觉沈之恒不是饿,是馋,垂涎三尺的馋。
而且那馋的对象,好像正是自己。
厉英良开始坐立不安,并决定不再和沈之恒周旋。今晚这人让他不舒服至极,他忍无可忍,要对他直奔主题了。
“沈先生。”他说道:“原来我们有过一些小误会,我本以为我们立场不同,主义不和,是没有机会坐在一起谈话的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有机会共处一室,边吃边谈。您的意思我不敢揣测,但我厉某人,当真是深感荣幸啊。”
沈之恒含笑点头:“嗯。”
“以沈先生的智慧,想来也能理解我的苦衷。我的差事,虽然和日本方面有些关系,但我本人并没有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而且,日本人到了中国,他什么都不懂,若是没有我们这些人从中斡旋,他们按照他们的规矩蛮干,还不是咱们的百姓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