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年轻(第2/4页)

盛情难却,她也跟着饮了一杯,谁知这一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酒过三巡,素心远远瞧着罗纨之在人群里脸红如桃,有心要去搭救她,但转眼自己手里也多了个酒杯。

好姐们都起哄嚷着要寿星公再喝一个。

素心却之不恭,只好饮了。

在这热闹的氛围下,罗纨之不知不觉被人哄着喝了好几杯酒,身边来来往往,一直有人在讲话。

既吵闹又莫名令人心安。

在罗家,即便逢年过节,罗纨之与月娘待的院子都略显冷清,说起来都还不如素心的生辰宴热闹。

什么时候,她也能和月娘摒除各种烦恼,自由快乐?

她醉趴在手臂上,凉凉月色躺在泛出红晕的肌肤上,活色生香。

就这般闹哄哄过了一个时辰,素心叫人煮了醒酒汤,一个个灌下去才放心让她们回屋。

“素心姐姐,阿纨怎么不见了?”清歌端着醒酒汤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就转回来。

素心连忙放下手里的碗,左顾右盼,留下的人都在打扫的,罗纨之的琵琶还歪搁在木支架上,她的主人却不见踪影。

她吃惊道:“我刚刚看她喝了不少酒,这会去哪里了呢?”

“阿纨的酒量委实差了些,莫不是跑了出去?”清歌见素心露出着急之色,连忙把醒酒汤塞进她手中,宽慰道:“素心姐姐不着急,我出去寻寻,兴许是跟着哪位姐姐出去醒酒了!”

月光如流银,撒满石路。

罗纨之头昏脑涨,才走出去不过半刻钟就推开身边的人,手扶着路旁的树干欲呕,但因为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倒是呕不出来,只有??恶心感不断浮上来。

奇怪,她喝酒向来不醉,难道谢家连酒都比旁的酒高贵?

罗纨之胡思乱想。

“罗娘子你还好吗?要不到前面歇息一会?”身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好言劝她,并且还有两双手同时要来扶她。

罗纨之一时都想不起这两人是谁,但她却没有办法拒绝帮助,因为现在她的腿软得像是汤里的面饼一样,无法支撑。

罗纨之被扶着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直到她实在走不动了,身子软倒在地。

“娘子,别坐地上呀,外边凉……”

“什么人?”自暗处有一名侍卫大步走出来,“这里是九郎的秋籁院,不得喧哗逗留!”

“奇怪,刚刚还有两个人影,怎么一会就不见了?”他大步走上前,按着刀左右张望,没发现什么异样,扭头想招呼同伴,脚往旁边一迈,就碰到了东西,险些把他绊倒,他拨开草丛,低头定睛一看居然是个闭目靠在石头上的女郎。

“这不是……”侍卫在昏蒙的月光里努力一瞧,倒抽了口气,连忙喊道:“司墨,快去扶光院找三郎!”

司墨远远回道:“三郎出门了 ,你忘记了?”

“那去找九郎!”

九郎适才还在书房里挥墨书写,听到侍卫禀告提着笔就出来,看见还真是罗纨之,连忙叫来院中婢女把她扶进堂屋安顿。

女郎面色酡红,昏昏沉沉靠在椅背上,一问三不答。

九郎为她把脉,寸、关、尺三脉浮滑,促如弹珠,非正常之相。

“扶光院的人怎么回事?你快去找素心,叫她过来领人吧。”谢九郎收回手,吩咐人出去后又蹙眉道:“兄长去了袁家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贴身侍卫问:“袁家不会为难三郎吧?”

九郎担忧:“我就担心他们口出狂言,惹三兄不快。”

谢三郎若是不快,有的是人倒霉。

谢九郎又看了眼罗纨之。

也不知道三兄那边是否顺利,何时归来。

唧啾——唧啾——

几只麻雀落在窗外的树梢上,悠闲地互相梳啄着羽毛。

一只瓷杯忽然从里屋急掷而出,匡当在石砖上砸了个粉碎,紧接着一声咆哮直接把受惊的麻雀吓飞。

“竖子无状!谢公在此也不敢如此无礼!”

隔着错落的矮几,一位身穿仙鹤绣的白发长者正被三五人抱住胳膊拦着腿,他面色赤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忽然又拔。出旁边人腰间的扇子就往前扔。

可还没等砸到人,被冷面的侍卫抬起刀鞘打了回去。

“袁家主,我家郎君诚心讲和,也愿意将剩余的三十个庄子连带附近的百亩田地留下,你如此蛮横,是不是过分了些!”

刚刚扔杯子,现在又扔扇子,这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袁家主被气得拔高了声音:“我过分?过分的是你们谢三郎吧!我们袁家和谢家井水不犯河水,何来此横祸?”

“袁家主说错了,是令郎犯了大错才招来此‘横祸’。”

在一片狼藉中,谢昀安坐不动,手里捧着茶水轻轻吹了吹,“他做豫州刺史这两年军功赫赫,被封征虏将军,可据我所知,令郎在边郡未痛击北胡列军,而是纵容将士们把同胞的头颅砍了充当军功,将无辜的民女抓来充当军妓犒赏三军,霸占良田沃土……”

谢昀放下茶杯,抬眼冷冽,“欺上瞒下,这一桩桩可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袁家主吹着胡须,胸膛起伏,半晌才冷笑道:“斩也斩不到我们头上,你谢昀也非是什么高洁的世外仙,你不过是趁火打劫!”

他伸出手,指着谢昀,抖了又抖:“你、你早就看好了我们袁家的家产、步步为营……”

他想明白了,谢三郎一没有上报,二不打招呼,是压着他的头做选择,要不舍掉儿子,要不舍掉家产。

那可是他们老袁家嫡系的独苗,是他老来得子的金疙瘩,哪舍得让他掉一根汗毛!

“那又如何。”谢昀站起身,他松形鹤骨、壁立千仞,有着远超外表皮囊的沉稳,面对长者的辱骂依然保持从容不迫的仪态,他压低的视线带着一种威压,叫人忍不住避他锋芒。

“我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屋子里的人尽数低了头,唯有气头上的袁家主还往地上啐了口,“竖子!休得猖狂!你忘记你们谢家祖训“不以挟主立威、不以外戚苟进、不以强枝压干”1,你看你如今所作所为,你这是背弃祖宗!你、你不如九郎远矣——”

“我若是谢公,选大郎、九郎皆可!而不是你谢三郎!”

谢家子弟之中唯有谢三郎是公认的不似谢家人,他好像完全摒弃了温和儒雅的那一面,变得恣肆、大胆、冒进甚至——不择手段。

可偏偏,他那副谪仙一样的样貌充满了迷惑性,让人提起他,还是充满了向往与崇敬。

只有他们,只有他们这些在谢三郎那张动人昳丽的皮囊下吃尽苦头的人才看得清楚明白,他从来不是个好人!

覆舟山,怎么就葬不下他谢三郎呢?

看清楚袁家主怨毒的眼神,谢昀也不在意,想杀他的人很多,但是杀不了他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