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亲吻(第3/4页)

新鲜的朱砂还没完全干,留下湿润发黏的感觉,似乎还带上了些不属于她的温度。

刚刚谢三郎的神情和平常很不一样,还在为父亲伤心么?

入夜后,几人在院子里酒酣饭饱。

罗纨之问起南星,“天冬怎么一直不见?”

南星起身,擦了两下嘴,十分仗义道:“郎君回来身边就得留个人侍奉,我这去换他回来吧!”

罗纨之道:“我随你一块去吧。”

刚刚谢三郎祝她生辰吉乐,她还未有反应,理应过去说一声。

“也好。”有人陪,南星当然高兴。

而且郎君看见罗娘子,肯定也能心情好一些。

两人在扶光院找了圈,不说三郎了,就是天冬也没看见影。

正纳闷着,南星一拍脑门道:“哎,我喝懵给忘记了,郎君八成是在那个地方。”

他扯着罗纨之的袖子道:“我们郎君有个喝酒的好地方,我带你去!”

“喝酒?”

所谓的好地方,其实就在文渊阁。

文渊阁的五层可以从一侧的山花开门出去透风,据闻南星一路介绍,在晴朗的夜空能卧看繁星,风光极好。

苍怀果然守在文渊阁下,天冬也刚拿了酒回来,南星把酒从天冬手里夺过来交给罗纨之。

罗纨之只好代劳,带着酒爬上五层,再找到南星说的方位,从书架后绕出去。

清风徐面,月辉映目。

放目四周,尽览谢府乃至半个建康城的灯火明烛。

“怎么是你?”三郎正靠卧在一张带有靠背的窄榻上,侧头面朝向她。

清俊儒雅的郎君乌发披身,低束在脑后,身着苍蓝色的大袖衣,袖身下滑,垂落榻侧。

他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愈发润泽玉白,睫如直梳,乌眸深幽,唇瓣红润。

许是因为喝过酒的缘故,他的唇色较平日要艳丽许多,但是这种艳丽又不会使他显得娇丽,反而有种诡异的蛊惑。

犹如沐月华修炼的精怪,会不由自主吸引人靠近。

罗纨之有些手足无措,低头看着他榻脚边的酒瓶,“我是来给三郎送酒的。”

“坐吧。”谢昀自然而然把腿一收,给她让出了些地方。

但是那地方未免离三郎太近了。

罗纨之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坐到边沿上,把酒瓶递给他。

谢昀把塞子拔开,转手又递向她,“喝么?”

罗纨之知道这是千金酿便没有拒绝,倒了一口后才还给谢昀。

谢昀喝得比她大方,饮了一大口。

喉结滑动,吞咽下去的酒化作了淡淡的红晕浮现在他的脸上。

“郎君酒量好吗?”罗纨之略数了下他脚边的瓶子,足有三、四个了。

“不好。”谢三郎道:“我喝了酒就会脑子空空。”

“?”

谢三郎笑道:“但是我有时候喜欢脑子空空的感觉。”

罗纨之了然。

定然是平日烦心事太多的缘故,喝酒虽不能解决麻烦,但是可以消愁。

“又起风了。”罗纨之感觉脸上浮出的酒意被风吹得很舒服。

风一阵阵拂来,她的衣袂裙摆都随着风起扬。

下边的树簌簌作响,宛若模仿风引浪涛,又好像呜咽哭喊。

罗纨之引颈望去,树冠顶上被月光反映出一片朦胧淡光,但深处依然漆黑不能见底。

“树叶响的时候,怪叫人害怕的,犹如鬼泣。”

“可有听闻一个说法,起风之时,死去的先人会踏风而至。”

罗纨之一愣,立刻机灵道:“那三郎的父亲必然会来看望三郎吧!”

虽然罗纨之对罗家主无感,等他死后肯定也不希望他来见她。但三郎的父亲应该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才会露出如此感伤的一面。

“不会。”谢昀又仰头喝了口酒,“他不会来看我。”

毕竟他死前后悔了。

他还年轻,可大有作为,但却因为相信了他的决策,带领数百忠心的部曲,赴了死局。

同时打开了一场与北胡不死不休的战局。

战火成为死灰下的火星,在静静等着一场风把它们重燃。

“三郎是做了错事吗?”罗纨之忍不住好奇。

“你认为对的,旁人认为是错的,你觉得那算是错事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我不知道,但是三郎这么聪慧,应该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谢昀笑了,“是,即便最后是错的,我也不会后悔。”

罗纨之忍不住盯着谢昀。

果然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么?还是因为这月色清冷?他就是笑也好像是被敲碎的玉,即便每一块都色泽完美,但却不再完整。

比起本就糟糕透顶的残石破砖,原本完美的东西被弄得七零八落更叫人容易心生怜惜。

罗纨之现在就是生出了这样微妙的感觉,她居然察觉到了谢三郎的伤心。

他拥有这么多东西。

万贯家财、部曲奴仆,名声学识应有尽有,难道也会有伤心事?

罗纨之看着谢三郎忍不住开口道:“我在书上倒是看过有另一种有趣说法,若是风吹树叶响,就意味着……”

意味着……

谢昀眼眸乌润,酒色让他眉目淡去了锋利的攻击感,染出一种势弱而柔顺的服帖,他微启的唇瓣,莫名惑人。

罗纨之余下的声音就像是被吞噬了,消失殆尽。

清风吹动了耳边的坠子,微凉的珠子轻靠在了她的脖颈上,似是风吻了上来。

“怎么不说了?”

罗纨之脸皮微烫,撒了个慌道:“呃,记不清了。”

谢昀撑肘支起半身,手搭在膝上,补充完她未说完的后半段,“就意味着树神准许他们亲吻。”

罗纨之眼睛一颤,愕然看着他。

“《北地风俗志》很有意思的书,我也读过。”谢昀又把酒递给她。

罗纨之急需压惊,连喝了三口。

嗯,有意思,但是不适合现在对着谢三郎说。

她现在很想把自己喝晕或者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谢三郎怎么什么书都看,他不挑的么?

“你讲这个,是想和我试试亲吻吗?”谢昀视线垂落,又凝视着罗纨之咬住的唇瓣。

“别胡说!”罗纨之吓得立刻站起。

谢昀扯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能够逃之夭夭,他仰起脸,再次确认她的心思:“是不想吗?”

“当然不想!”罗纨之脸皮烧了起来,酒意也冲上了头,让她头晕目眩。

“你若是想,我可以假装睡着,今日是你的生辰,我都随你。”他自顾自地大方道。

“……我真的不想。”罗纨之都快哭了。

“若你今日错过了,日后再想却不容易,人生若能不留遗憾,也不枉来此一遭,对吗?”

“……”脑袋好晕。

罗纨之停止了挣扎,努力想了想。

见鬼了,居然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