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5页)

按理说天庆观作为眉州赫赫有名的道观,不说比别的道观齐整,却也不该如此落魄。

苏辙忍不住想起先前苏洵与自己说的话来。

天庆观是香火旺盛的道观不假,但叫天庆观名扬眉州的却是观内所开设的乡塾。

这书院名叫北极院,由天庆观道长张易简一手操办起来。

说起道长张易简,那也是个人物。

想当年他也是眉州赫赫有名的神童,二十岁出头就中了进士,可谓前途无量。

可惜他刚于汴京入仕,兴高采烈将妻儿老小从眉州接回汴京,谁知半路有落石砸下来,一家老小数十口人无一生还。

他接到这消息时是哭了笑,笑了又哭,所有人都觉得他定是疯了。

半年之后,他重返眉州,坠入空门,拜入天庆观前道长门下成为弟子。

一年之后,那位老道长羽化,天庆观由他接手。

眉州有许多道观,彼时天庆观只是一默默无闻的小道观,但他心地良善,乐善好施,闲暇时候更是教观中的小道士知文识字,一来二去的,附近的老百姓就将孩子送到天庆观来跟着他念书。

几年过去,天庆观更是在眉州极为出名。

他想着天庆观举步维艰,此乃一生财之道,便将乡塾取名为北极院。

寻常私塾都是要收钱的,北极院自也是如此。

可遇上那等家境贫寒的学子,北极院是米面也收,蔬菜也收,那等特别勤奋好学的,豁免学费也不是不可以。

当苏辙听闻这番话时,对张易简道长是由衷的钦佩。

如今苏轼带着他前往张易简单道长的院子,更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副生怕苏辙逃跑的意思:“八郎,天庆观香火极旺,不缺钱。”

“你别看这里四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实则是道长将银子都花在了书院中。”

“书院里的藏书阁有好多好多书了,还有咱们的笔墨纸砚也都是不缺的。”

“咱们每顿饭更有一个肉菜,味道对比不上在家中好,好歹却是有荤腥的……”

苏辙是愈发钦佩起这位老道长来。

等着他跟在苏轼身后到了张易简道长院子门口,只见门口刻着两行字。

心平可愈三千疾。

心静可通万事理。

此句用的是行书,笔力深厚,即便苏辙尚未领教过张易简道长的学问,就凭这两句也能看出其颇有学问。

张易简道长的院子是更为破旧,虽破旧,却十分齐整。

院子一角种着两棵石榴树,还有一方石桌和几个石凳,想不齐整都难。

一进来,苏轼就熟门熟路前去叩门,扬声道:“道长,我带着八郎来啦!”

说着,他意识到这话不对,毕竟道长也不知道八郎是谁,便又道:“道长,我带着我弟弟苏辙来啦!”

随着“吱呀”一声,门就被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辙只觉得张易简道长在看到他那一刻是眼前一亮,面上更浮现出几分悦色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辙微微一愣,不解道:“道长,您为何会知道?”

张易简道长淡淡一笑,道:“直觉而已。”

苏辙跪下,正儿八经冲他磕了三个头。

男儿立于世,双膝只可跪父母与君师,而张易简道长就是他的启蒙老师:“道长,从今日开始,我就要跟着您念书了。”

“还望您不吝赐教,若我有什么做的不对或不好的,您只管打骂就是,我一定潜心向学,不辜负您的厚望。”

他虽小小年纪,却是神情虔诚,一脸认真。

张易简笑着扶他起来,一字一顿道:“做学问讲究持之以恒,万万不可仗着自己天资过人就骄傲自满,有所懈怠。”

“只要你一心向学,以后定能有所成就。”

他这话看似是在对苏辙说,实则却是在点苏轼。

苏轼不光在同龄学童中是佼佼者,甚至比他大上几岁的也无人能比得上他,只是苏轼总是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苏轼入学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苏轼身上这个毛病。

若苏轼听到这话,以他的才智定能听出张易简道长的弦外之音。

可惜,如今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压根没听见张易简道长在说些什么。

两棵树上的石榴花已经谢了,冒出几个小石榴来。

大概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这石榴就能吃了吧?

苏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想着到时候他就时常来找道长请教学问,道长肯定会留他尝一尝石榴的!

他想的出神,等着苏辙拽了拽他,他这才反应过来,道:“八郎,我们要走了吗?”

说着,他就跟着苏辙一起与张易简道长告辞,兄弟两人一起出了小院大门。

临走之前,他还恋恋不舍看了眼那两棵石榴树。

石榴!

你们一定要乖乖等着我!

苏辙却是无暇理会苏轼的小心思,继他打量完天庆观后又到了北极院。

比起破旧的天庆观来,坐落于后山的北极院看着是气派许多,今日是返回书院的日子,路上可见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童。

所有人穿的都是北极院统一发放的衣裳。

苏轼解释道:“……待会我带你去找清风子师兄给你买两套新衣裳,明日你就要与我们穿一样的衣裳啦!”

“这规矩是道长定下的,说进学的学童中有人家境富庶,也有人家境贫寒,若衣裳不统一,难免会有人互相攀比。”

“道长还说既进了北极院,就要一心向学,若有人寻衅滋事,不管是谁,都会被赶出北极院的。”

他说起张易简道长来,也是一脸钦佩。

苏辙忍不住想,北极院院风如此,也难怪眉州上下所有人都想将孩子送到此处读书。

但他却还是道:“可是六哥,既然如此,那程家二表兄怎会欺负你?”

“他若是欺负你,你告诉道长不就是了?”

说起那程之元,苏轼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是无影无踪,情绪也低落下来:“你很快就知道了。”

苏辙难得握住他的小胖手,正色道:“六哥,你别怕。”

“以后有我和你在一起,那程家二表兄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爹爹说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苏轼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一路上他都是高高兴兴的,如今却有几分后悔了。

八郎还这样小,是不该早早来书院念书的,那程之元不光会欺负自己,更会欺负八郎的!

苏辙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此事,找清风子领了衣裳,待平安将他把床铺齐后,又与苏轼一起去领了书本。

谁知他们兄弟两个刚出门,苏轼就拽了拽他的手,神情有些古怪道:“八郎,我们从那边走吧!”

苏辙下意识觉得不对。

他定睛一看,果然见着不远处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