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这一日张方平刚回来,蒲叔就端上了吃食。
张方平每日都是以炊饼,咸菜和面糊糊为伴,如今看到色泽鲜亮的红烧肉、喷香喷香的鲜虾鲊、嫩油油的菜心,是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蒲叔。
蒲叔笑的是一脸自豪:“这是八郎教我的。”
“我虽跟在大人身边多年,但一贯只会做些洗衣砍柴的粗活,做饭也只会做些糊糊之类的吃食,惹得大人在外为官多年,却是一日比一日消瘦。”
“八郎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昨儿与我一起下厨,教我做了这几道菜,大人尝尝看,看合不合自己胃口。”
张方平拿起筷子,略尝了几口就微微点头。
蒲叔见他这般模样,高兴得很:“看样子改日我得再与八郎请教请教,这孩子真是没话说,不仅勤奋好学,更是孝顺有礼,这几日的柴都是他们兄弟两人帮我砍的。”
“他还与我说大人辛苦,每顿饭得吃好些才是,我一想也是的……前几日大人劝那些村民搬家,脑袋都被人砸破了,是该吃些好的补一补……”
张方平笑道:“蒲叔,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很少听你这样夸谁。”
“从前你叫那少年郎时是直呼其名,如今却一口一个‘八郎’,你就不怕他是做戏给你看?”
“做戏?”蒲叔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一副“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的表情:“我一个瘸了腿的老奴,别人在我跟前做戏图什么?”
“再说了,这些年前来求大人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人对我如何,大人又不是不知道……”
蒲叔本就话多,如今絮絮叨叨说的张方平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索性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苏家那两个小子。”
行至门口,他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道:“蒲叔,我觉得从前你做的面糊糊挺好的,这样的日子,太过奢靡。”
蒲叔摇摇头,叹了口气。
张方平却像没看见似的,抬脚就走。
虽说他觉得今日这顿饭太过奢侈,却并不耽误他已吃撑,如今慢慢踱步行至苏辙兄弟两人屋前。
如今已是华灯初上,苏辙仍坐在桌前看书。
至于苏轼,他学聪明了,借口想要领略领略益州风土人情,偷偷溜出去吃好吃的了。
“六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呢?可有帮我带两只螃蟹?”乍然听到门口有响动,苏辙只以为是苏轼回来,下意识抬起头来。
可这一看,他却是愣住了。
张方平来了?
竟然是这个时候来了?
苏辙只觉得尴尬,真的是太过尴尬!
张方平却是轻轻笑了一声:“你想吃螃蟹?”
苏辙嗫嚅道:“倒也不是想吃螃蟹,只是,只是闲来无事,所以有些贪嘴……”
“想必不是闲来无事贪嘴,是因每日所食太过清贫的缘故吧?”张方平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走了过去,随手捡起苏辙在看的书:“我听蒲叔说,这几日你每天都在勤学苦读,一日都未曾懈怠?”
苏辙轻声应是。
他想,若换成苏轼在这儿,肯定是要正色发问的——我们大老远从眉州到益州,是请你赐教的,却是一连几日就见了你一面,我们不靠读书来打发时间还能做什么?
张方平微微颔首。
他才学出众,聪慧过人,近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请他帮着教导家中后生。
他想着能帮就帮,能教就教,多教一个,多成才一个,便能多一个人为朝廷做贡献,但他与苏涣相识二十余载,苏涣还是第一次请他帮忙。
张方平沉吟一二,就发问起来。
问题由简至难,一个比一个难,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向来云淡风轻的苏辙竟微微皱眉起来,思忖再三,这才作答。
好在最后张方平是微微点头,很满意的样子:“若是我没记错,你今年才十六岁吧?”
苏辙再次应是。
张方平面上难得有些许笑容,直道:“文父竟有你这样一个厉害的侄儿!”
还未等苏辙反应过来,他就转身走了。
苏辙呆坐在椅凳之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位张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他才学不需要自己教导的意思?那他们父子三人大老远赶到益州的意义又是什么?
到了这一刻,苏辙可不会觉得张方平是徒有虚名,就凭着方才张方平那几个问题,就能窥其学问一二。
他从小到大被许多人夸过心思缜密,可这一刻却觉得根本看不透这位张大人。
很快苏轼就兴冲冲抱着一堆吃食回来,推门道:“八郎,没买到你想吃的螃蟹,不过买了好些肉脯与肉干回来,够咱们吃好些日子。”
说着,他更是沾沾自喜起来:“我出门之前与蒲叔说近来天气寒冷,所带的衣裳不够,出门买成衣去的,蒲叔肯定不会怀疑的。”
如今他手中提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除了最外头装着件厚袄,其余全是吃的。
他觉得自己真真是聪明过人。
苏辙却是苦笑一声:“蒲叔的确是不知道,可张大人已经知道了。”
他将方才的来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听到最后,苏轼所有五官都皱成一团:“我,我运气怎么这样差?八郎,你说,他会不会将我们赶出去吧?”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还是怪丢人的,索性便安慰自己起来:“赶走就赶走,我觉得益州一点都不好,到时候我们回家就是了。”
“已经到了冬天,我们回家吃羊肉锅子去……”
苏辙并未接话。
他觉得这位张大人很不对劲,他向来有一颗求知之心,不将事情弄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他想了想道:“反正张大人已经知道我们吃不惯他院里的吃食,我看以后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出门买吃食好了。”
“君子该坦荡荡,既然敢做又有什么怕的?”
苏轼不由点点头,想着若真被张方平赶走倒也是好事。
接下来的几日,是天降大雪。
南方的冷与北方不一样,似冷的人骨头缝里都直打颤,不管何时被褥都是润润的,到了夜里手脚都是冷的。
正是因此,每每夜里苏轼睡觉时都会将苏辙抱的更紧。
苏辙没法子,差元宝又是买棉絮又是买碳,最后更是极大手笔买了半头猪和半扇羊,其余瓜果蔬菜更不必提,满满当当堆了半间屋子。
看的蒲叔是目瞪口呆,连连道:“……这么多东西,能养活多少老百姓啊!”
苏辙去外头逛了一圈后,已明白过来蒲叔为何明明是知府仆从,看到这样一堆东西却会大惊小怪。
他道:“蒲叔,我带着元宝,来福前去集市采买时,听到了不少消息,还想请蒲叔帮着解惑一二。”
“自张大人来益州后,就开了私塾,分文不取,专教那些寒门勤学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