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页)

王安石微微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就像你说的,如今朝中很多人反对变法是与你一样,并不是他们觉得我说的不对,而是觉得此事操之过急。”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想变法有无改进之处。”

苏辙见他言语间有些松动,知道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会在逆境之中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况且下官听说令尊已去世,令堂是真病也好,还是装病也罢,若一直忧心伤身,只怕时日无多。”

王雱可是偷偷来找过他,说王老太君最近消瘦不少。

两人又对坐喝了两杯茶,王安石这才离去。

不出三日,苏辙又听说王安石遇刺一事。

前一桩遇刺案尚未查出真相,却又有贼人卷土重来,官家是怒不可遏,再次下令严查。

与此同时,王安石向官家提出辞官一事。

此消息一出,朝中哗然。

毕竟前几日王安石还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如今却闹着要回老家,谁都觉得有几分不敢相信。

但深思之下,好些人也想明白过来。

就算对一件事再痴迷,却也及不上小命重要。

就连饭桌上苏洵说起这件事来都颇为唏嘘:“……天子脚下,那些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也不知道会不会抓到那些贼人。”

苏辙心知这件事到了最后大概是不了了之的。

他猜,第二次遇刺案定是王安石自己策划的,为的就是叫官家对王安石恋恋不忘,心存愧疚。

不得不说,这人啊,真是个聪明人!

很快官家就准许了王安石的辞官,毕竟三辞三留之下,官家也不好再多挽留。

等到了王安石离开汴京回去老家那一天,王雱亲自来了苏家一趟。

这位酷似王安石的少年郎面上带着几分欣喜,连连与苏辙道谢:“……今日是家父要我前来的,他说苏大人的恩情他永世铭记于心。”

这一刻,他是真心高兴的。

随着王安石的官越当越大,他们一家老小的心整日都悬在了嗓子眼,整日都担心王安石会出事,如今他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够放下来,只觉得平平淡淡倒也挺好的。

苏辙只道:“你父亲客气了,永世铭记于心倒不必了,只要他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就够了。”

他相信这个人情以后是大有用途的时候。

“这是自然。”王雱含笑道。

因他们一行着急回乡,所以他略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走了。

倒是元宝有几分不解道:“少爷,方才您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跟在自家少爷身边多年,也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寻常能帮忙的地方随手就帮了。

苏辙微微叹了口气:“以后你就知道了。”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王安石会卷土重来。

那一日,王安石的变法会更周密,更是来势汹汹。

朝中不少官员都因劝阻变法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他的六哥苏轼就是其中一个。

其实最近一两个月来,苏辙与苏轼的来信中大部分内容都和王安石,变法有关。

用苏轼的话来说,王安石闹着变法简直是胡闹,不管任何朝代,总有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别到时候折腾一通,老百姓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又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这次欧阳修率文武百官上书官家阻止变法,其中就有苏轼。

一想到这里,苏辙就觉得头疼。

毕竟王安石也好,还是苏辙也好,那都是不折不扣的犟牛,他谁都说服不了。

等着冬雪洋洋洒洒落了几场,又至腊月。

今年因有史宛陪着,程氏腊月里并不十分繁忙,闲来无事就念叨起远在他乡的苏八娘与苏轼起来:“太初又升官了,八娘一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也不知道她那一双儿女还记不记得我,不过记不记得也无妨,只要他们过的好就行。”

“倒是六郎,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从小到大就是小孩子心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能照顾好迈哥儿?”

“凤翔府那地方比不上汴京,缺医少药的,若是病了,连个好大夫都寻不到。”

“关键他们身边也没个老人照顾,关键时候也不能替他们出出主意……”

她可真是将儿行千里母担忧演绎到了极致。

苏辙见状,便与史宛商量给程氏买个宠物回来,有猫儿狗儿的陪着,程氏也能分分神。

这一日他又是休沐时,正欲出门去看看王巩家刚出生的小奶狗儿,谁知他还未走出院门,元宝就兴高采烈跑了进来。

因跑的太快太着急,到了廊下,他更是摔了个狗吃屎。

即便如此,他笑的嘴角还是咧到了耳后根:“少爷,少爷,好消息……”

苏辙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什么好消息值得你这样高兴?”

“少爷,六少爷回来了!”元宝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苏辙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自苏轼离开凤翔府后,他好几次都梦到自己去了凤翔府探望苏轼或苏轼回来汴京,每每做到这个梦时,梦里的他有多高兴,醒来之后就有难受。

如今他更是顾不上元宝,匆匆朝外走去。

惹得元宝跟在他身后道:“少爷,您慢点,您慢点,当心也摔跤了!”

苏辙哪里慢的下来?

他匆匆朝门口走去,刚走到一半,就碰到迎面走来的苏轼。

将近两年的时间未见,苏轼长高了,长黑了,也长瘦了,唯一一样的是他看到苏辙那一刻,眼中的笑与从前是差不多的。

漫天大雪。

苏轼的笑容是格外耀眼。

苏辙扬声道:“六哥!”

苏轼亦道:“八郎!”

阔别将近两年的兄弟终于再次见面,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向来沉稳的苏辙满脸笑容,很是少见。

苏辙直道:“六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觉得奇怪。

一来苏轼并未提前与他说自己要回汴京之事。

二来从凤翔府至汴京路途遥远,苏轼哪里有这样多的假期?

三来今日王弗等人也跟着一并来汴京,苏迈年纪尚小,哪里经得住这般舟车劳顿?

等着兄弟两人走进屋,苏轼这才解释起来:“……如今我与陈、希亮陈大人虽关系仍不算和睦,却也不像从前一样针尖对麦芒似的,因先前凤翔府的知府宋选被罢免官职,凤翔府不少官员都跟着罢了官,一时间府衙人手不太充裕,每至沐休时总要呆在府衙。”

“如此一来,我差不多近一年未曾休息过,所以就想着将这些假期攒起来,好能回来汴京一趟。”

“至于为何先前没与你们说起这事儿,不过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