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夜长大(第2/3页)
陈末刷一下跳了起来,目光中不可置信的凛然:“肖涵,你怎么也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这么想小孙老师!”
“我们也只是探讨一种假设,”肖涵很无奈。
“那我们不用探讨了,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道不同不相为谋,”陈末远远挪开了两步,背对着肖涵。
“陈末,”肖涵靠近她,想劝她给吴春华服个软认个错。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陈末冷着脸,手指着团委办公室,“去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你跟我说这些话,脏了你的嘴,也脏了我的耳朵!”
肖涵的脸也冷了下来。有一股气郁结着,在他的胸口横冲直撞。
“陈末,我是好心想帮你,”肖涵忍着那口气,缓缓说。
“我不用你帮,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劳你这样的学生干部大驾,”陈末脸若冰霜。
肖涵终于也冷笑了一下:“好吧,算我自作多情。”衣服上那团污渍干了,融化在了深蓝色的背景色里,仿佛是一场误会。
陈末的头脑昏胀,一颗心钝钝的。走廊一会儿安静了,一会儿仿佛又涌出了许多脚步,东一脚西一脚,踏在她纷乱的思绪上。
周围说:“陈末,人不能一直任性,要从别的角度想一想问题。”
吴春华说:“你们这些学生,天真、幼稚,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陈彭宇说:“你还给别人出头?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
孙叶琦几乎没有看陈末。只有一眼,那一眼里,是让陈末分辨不出的复杂。
周围说:“陈末,小孙以前也是我的学生,她还年轻,有时候也是孩子气。我也不希望她的实习评语很糟糕。”
吴春华说:“教学水平不过关不要紧,心不能不正。”
陈彭宇说:“孙老师,你给他们放《死亡诗社》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叶琦说:“各位老师,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末抢着说:“小孙老师,你不要对不起,跟你没关系!”
但没有人理睬她,她的声音被淹没了,淹没在那些她不懂得的你来我往里,淹没在一片巨大的虚空之中。
肖涵说:“那算我自作多情。”
陈末之后一直没有回教室,据卡门说,中午从教导处出来就跟着陈彭宇一起回家了。钱佳玥虽然中午见到了微笑挥手的陈末,放下了一半的心,但没跟她说过话,了解最后的处理结果,另一半心总是吊着。偏偏今天又轮到她值日,手上还扫着地,心已经飞回家要给陈末打电话了。
过了立春,夜渐渐暗得晚了。等六点多到家,外边日头还留着一丝亮光。
钱佳玥如常喊了一声:“婆婆,我回来了!”但家里黑洞洞,并没有任何回想。
奇怪,人都去哪里了?
但钱佳玥还来不及细想这些,先冲到电话边开始往陈末家打电话。
“陈末,你没事吧?”
“没事,让我下周一升旗仪式做个检讨。”陈末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
“啊,肖涵哥哥说吴老师要给你记过,真的么?”钱佳玥急不可待先问最害怕的事。
“没有,不记过了,”陈末不知道陈彭宇说了些什么,但她现在觉得很累。
“陈末,你没事吧?你听上去很不开心,你别不开心,你的检讨书我帮你写吧,”钱佳玥自告奋勇。
“钱佳玥,我有点累,我们明天上学再说好么?”陈末顿了一下,缓缓说。今天从教导处出来的时候,她本来想再去找小孙老师说说话的,但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她见到小孙老师躲闪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
是啊,小孙老师已经被冤枉挑唆学生了,她怎么还能不跟我保持距离呢?陈末脑子里给自己打气,但心里,却渐渐被冰冰凉凉的疼痛占满。
钱佳玥挂了电话,心里很怅然:平时精气神永远满满的陈末,今天听上去那么疲惫,那么低沉。钱佳玥心里充满歉意——她什么都帮不了陈末。
家里没人,奇怪的没人。钱佳玥等到了七点,还是没人回家做饭给她吃。
做一休一,今天陈秀娥应该休息啊?就算她不在,婆婆又去哪里了呢?
钱佳玥打钱枫的bp机,留了三次留言,依旧没有电话打回来。
真奇怪。今天一天,事事都透露着奇怪。
等到钱佳玥自己开始转冰箱里的剩菜剩饭时,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佳玥,到我家吃饭吧,你妈妈说带你婆婆去看病了,”关爱萍站在门口说。
“看病?婆婆怎么了?看什么病?”钱佳玥紧张起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妈妈电话里没说,好像在等什么结果,”关爱萍看着钱佳玥惊慌失措的表情,又安慰她,“应该没事的,你别太担心,我电话里还听到你婆婆声音了,听着挺有精神的。”
钱佳玥的脑袋一团乱麻。如果在往常,能去肖涵家吃饭,她的心路历程可以像婉转曲折到绕地球两圈,但今天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那么多低气压环绕,钱佳玥忽然兴奋不起来了。
婆婆怎么了呢?
“肖涵哥哥,陈末下周一要做全校检讨,”钱佳玥闷头吃完饭,才想起来对肖涵说。
“哦,”肖涵心不在焉回应了一句。
就“哦”一声么?钱佳玥觉得,今天大家都变得好奇怪,自己像被隔在了一层纱帐之外,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看得到但摸不着,变得自己再也加入不进去。她本来还想和肖涵说说自己的心事,但此时此刻,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夜里十一点,终于听到防盗门响,陈秀娥“慢点慢点”的声音透了进来。
钱佳玥来不及穿好拖鞋就冲了出去,看到被陈秀娥和钱枫搀扶着的陈老太。
“婆婆,你怎么了啊?”钱佳玥急问。
陈老太面色有点疲惫,但看到钱佳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你来了啊?”
钱佳玥一头雾水,转向陈秀娥:“妈妈,婆婆说什么啊?”
陈老太拉住钱佳玥的手,继续和蔼可亲地说:“多玩一会儿再走哦。”
钱佳玥的身体像过了一阵电,手上还有陈老太握过的温度,但脑子一片空白。
半夜十二点,钱佳玥躲在被窝里听walkman,感觉到陈秀娥轻手轻脚坐在了自己的床边。
“宝宝,还醒着吧?”陈秀娥轻唤她。
磁带里在唱“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流眼泪”。钱佳玥取下一只耳机,静静等待着陈秀娥的宣判。
“宝宝,”陈秀娥抚摸着钱佳玥的头发,“婆婆呢,脑子现在不大清楚了。你也长大了,应该讲给你听的。她这个病呢,医生说,控制得好的话……”她的声音在钱佳玥耳边低下去,渐渐模糊,模糊,变成了绵长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