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重点平行

高中最快乐的记忆是什么?可以让人提前半年遐想,过后又念念不忘的是什么?

答曰:学农。必须是学农。

第一次过真正的集体生活,离开父母整整一周,没有功课考试整整一周!期中考试还没考,大家已经纷纷幻想起11月的学农生活了。

“听说东海农场条件不好,是睡那种大通铺,12个人一间,”卡门先说。

钱佳玥笔记还没整理两页,卡门又兴冲冲跑过来:“天啊,他们说我们要挑粪的啊!大粪啊!”

“真的要去挑粪啊?”刚把一半德芙放进嘴里的陈末呆住了,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巧克力,颓然没有了胃口。

“还要干什么?”钱佳玥也好奇。

“好像还要拔草,种菜,”卡门包打听,样样门清。

但挑粪是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大家都不去想,但盘旋在每一门考试的角落。男生间打闹,经常变成了互相叫对方掏粪工;女生窃窃私语,都觉得就算真的要挑粪,这种活不会落在自己身上。没想到裴冬妮一拍胸脯:“男女平等,男生能干,女生为什么不能干!”

陈末觉得匪夷所思:“挑粪都要男女平等?没听说过主动跳出来要挑粪的。”

裴冬妮“哼”了一声:“所以你追求的是假平等,我追求的才是真平等。”

追求真平等的裴冬妮,色厉内荏,其实心里也慌的。拜托老天爷,下雨吧,别挑粪了吧!

心猿意马的期中考试终于结束了,整整一周的学农眼看就近在眼前。为了让大家心情舒畅地好好学农,高二全年级的期中考成绩推后发。家长会上,周围笑眯眯布置着学农要带的东西。

护士长赵依芳举手:“周老师,需不需要带点口罩什么的?常用药应该自己带么?”

旁边的陈秀娥帮腔:“零食为什么不可以带啊?小孩子劳动一天,半夜里肚子肯定要饿的,饼干什么肯定要备一点的,大家说对吧?”

周围笑笑:“我负责传达学校的政策,零食是不能带的,第一天查零食,我们收到会替小朋友保管好,到回来了再还给他们。”

陈秀娥胳膊碰碰赵依芳:“那我给孩子带一点路上吃总可以咯,春游还能带零食了。”

赵依芳低声说:“你藏得好一点,他们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翻不到的。”

陈秀娥叹口气:“哎,你不知道我们钱佳玥,思想好得一塌糊涂,老师的话像圣旨一样,肯定第一个把我藏好的都交上去。”

转眼到了学农出发那一天。在二中门口集合时,天还是阴沉沉要下雨的样子,大巴一路东开,竟然渐渐露出了几缕阳光。

卡门坐在许优边上,手上拆了一包上好佳,一边摇头晃脑听着CD,旁若无人哼唱着“听说他爱的女生,只挑双眼皮,但我的单眼皮,不能挑剔。”陈末刚买了王菲的《唱游世界演唱会》,憋着劲学那句——“天亮了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人。”“人”字唱得摇摇摆摆,颤颤巍巍,钱佳玥捂着嘴在笑。男生们都聚在最后两排,几副扑克抽出来就是几组80分战队。一时间,去学农的欢欣随着满车厢的嘈杂放飞了出来。

大巴一路向东南前行,地面、高架、高架、地面。磁带A面换B面,B面换A面,卡门张着嘴靠在许优肩上睡着了。沉沉睡去的人很多,但后排打牌的还是战斗正酣。陈末早溜到后排去通关了,这刻正大叫着“路垚你又输了!出关出关刮鼻子!”路垚在大家的嘲笑声中不情不愿把脸凑了上来,陈末半点都不心慈手软,狠狠把路垚白嫩的鼻梁刮出了红印子来。

“是不是到了啊?”钱佳玥看了两个多小时窗外的风景,此刻忽然看到颠簸的路尽头依稀有一个大门和一点建筑。

果然,周围从司机身后站了起来:“同学们,醒醒啊,牌不要打了,东西整理一下,我们马上要到了,大家准备好下车!”

农场的风清新而凛冽。一群刚出笼的鸟,争相挥动着翅膀四散开来,什么都是新鲜,什么都是好奇,四处是自由的笑声和吵闹。等五班好不容易都领完行李排好队,一班的巴士也到了。

肖涵透过窗,只看到穿着红外套的陈末,马尾上下晃动着,在钱佳玥和卡门中间左转右转,然后忽然跑到后排,笑着踢了一个男生一脚。肖涵正想看清楚那个男生的脸,但赵婷婷凑过来讲呆会宿舍分配的事。等车停稳,他再转过头,五班的队伍只留下一个欢愉的尾巴。

对农村广袤天地的大好想象,在看到宿舍的那一刻戛然截止。灰蒙蒙的楼也就算了,一个房间六个上下铺,上面感觉堆了几千年的风和雨全呀全是灰。陈末两根手指捏起床上的棉絮一看,不但透光,而且都是斑斑点点的黑色污渍。从小被护士长呵护的洁癖顿时泛了上来,“哇”一声尖叫,直接哭了出来:“我不要住在这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钱佳玥陈末竟然和裴冬妮一个寝室。裴冬妮拎着蛇皮袋,大义凛然推开挡住过道的陈末:“有什么好叫的?那么娇气!”钱佳玥赶紧把上铺的棉絮拿下来透开看,安慰陈末:“陈末我跟你换,我这个是干净的。”

“不要,那么脏的你怎么盖?”陈末的眼泪还挂在脸上。

“不要紧啊,我把被套一套就看不见了,我又没洁癖,”钱佳玥赶紧把两个人手上的棉絮换了过来。

但让陈末糟心的事并没有结束,好不容易整理完内务,裴冬妮拿出一个大垃圾袋,要求大家把所有的零食都交出来。

“不要吧!”卡门大叫,“真的没收零食啊?”

许优也很不情愿,但在裴冬妮的注视中,还是不情不愿把开杯乐、趣多多、上好佳一样样扔了出来。盯着大家一个个扔完,裴冬妮就迈着兴奋的步伐,去别的寝室了。

“神经病!”陈末白了她的背影一眼,立刻从背包口袋里拿出几包猪肉脯,慷慨分给大家,“我藏了好多,我们以后自己吃,气死她!”

拖拖拉拉陆续十个班都齐了,欢聚在食堂,每个班四个大圆桌,人人面前一套空碗具。高二年级组组长是一班班主任,在上面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学农之精神”“日程之安排”。五班同学都全神贯注,侧耳倾听有没有挑粪的选项。很开心,从种菜说到野炊,从广播操比赛说到参观食品厂,没有提到任何跟排泄物有关的影子。洁癖陈末一开心,连眼前的碗筷都不觉得脏了。

第一顿饭是桌菜,只见脸盆大小的菜盆流水一样一盆盆端上来,本帮菜的浓油赤酱体现在每一道里,连青菜都不例外。但青春期的男孩吃饭都是掠夺式的,尤其那么多聚在一起,每个脸盆放到桌上不过十几秒,立刻光盘。于是男生桌只好出来化缘——“你们女生这个菜还吃不吃?不吃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