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间计(第4/8页)

庾晚音越过所有宫人,直接跳进了池中。

“庾妃娘娘!”宫人连忙扑过去,伸手将她拉回岸上。

庾晚音头发焦糊,身上几处皮肤传来剧痛,站在原地双眼发直,理智之弦已经被烧断了。她浑身发抖,耳边只剩胥尧的声音不断回荡:“遇到谁都不要停留……”

有宫女惊惶地说着什么,跑来要搀扶她。

庾晚音只觉得所有人都面目狰狞,一把挥开宫女的手,踉跄着朝宫中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儿,只知道不能停下,身后是洪水猛兽。

庾晚音跑到体力耗尽,绊了一跤,整个人总算摔出了两分清明。

她抬起头去,看到了一个此时绝不想遇见的人。

谢永儿似乎被她的样子惊呆了。

谢永儿先前躲不过魏贵妃的搜查,只得派人将舍利子藏到庾晚音那里。没被发现最好,万一被发现了,也能拉庾晚音当替罪羊。

她盘算得很好,却没料到那小太监业务不熟练,竟然被抓了个现行。

谢永儿听着小太监哭哭啼啼地复命,就知道自己输了。庾晚音肯定能猜到是她干的,毕竟她有前科。而庾妃圣宠隆眷,想摁死谁,原只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庾晚音没有告发她。

甚至还将舍利子还给了她。

为什么?

庾晚音真的不想斗吗?

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剧情线,没给她机会爱上端王,所以她干脆没黑化吗?

她没黑化,那最大的恶人不就变成我了?

谢永儿心情十分复杂。

她心里一直纠结着庾晚音的事,忽然听小丫鬟说藏书阁起火了,登时一惊——庾晚音最近在那儿编书。

不会吧,女主的剧情线直接走向死亡结局了?

谢永儿难以置信地朝藏书阁跑去,半路遇到了狼狈不堪的庾晚音。

四目相对,庾晚音似乎权衡了一下,颤抖着伸出手:“妹妹,救救我。”

谢永儿一震,缓缓走去扶起了她。

庾晚音:“带我去见陛下……”

谢永儿:“你受伤了?这样不行,我去叫人来抬你。”

庾晚音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拉着她不放手:“别去,别离开我。”

谢永儿:“?”

我俩有感情基础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两位娘娘。”

庾晚音仿佛被一桶凉水从天灵盖浇下,双腿一软,全凭谢永儿撑着才没当场倒地。

夏侯泊忧虑地走上前来,帮着谢永儿搀住了庾晚音:“听闻藏书阁走水,我已让亲卫前去帮忙救火,幸而娘娘福厚。何处受伤了?”

庾晚音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夏侯泊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幅度很大,似乎想掂一掂她身上藏了什么:“我送娘娘回殿躺下。”

庾晚音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睛,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劳殿下。”

夏侯泊抱着人走了几步,庾晚音挣扎着回头去看谢永儿。

你男人抱我了,你不吃醋吗?赶紧开腔拦下他啊,算我求你了!

谢永儿垂眸掩住眼中的妒意,温婉道:“殿下有心了,我也一起去吧。”

庾晚音:谢谢谢谢谢谢,你可千万别走开。

夏侯泊温和道:“此处无需人手,劳烦谢嫔去寻太医吧。”

谢永儿受伤地看了他一眼,大约不想争风吃醋得太明显,妥协道:“好。”转身走开了。

庾晚音心脏都停跳了。

夏侯泊走得不疾不徐:“娘娘似乎在颤抖。”

庾晚音用她仅存的理智组织了一下语言:“……灼伤的皮肤有些作痛。”

“娘娘受苦了,是我来迟。”

您为什么就不能再来迟一点?

庾晚音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一边防着他随时掐死自己,一边还要装出原主春心荡漾的样子,柔柔地依偎向他:“你来了,我便好了。”

夏侯泊笑了笑:“原以为娘娘入宫后变了许多,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庾晚音嗔怪道:“殿下希望我变么?”

夏侯泊低头看了她一眼,悠然道:“我希望娘娘仍如初见,对我不生畏惧。”

庾晚音:“……”

刚才是谁要烧死我来着?

“伴君如伴虎。”夏侯泊平静地说着可怕的台词,“娘娘与其害怕我,不如害怕陛下。物伤其类,人同此心,天下苦秦久矣。娘娘若能以真心待我,我必竭力相护。”

庾晚音歪头道:“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听懂了,听得明明白白的。这孙子就差直说“劝你谨慎站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庾晚音一径装着傻,夏侯泊笑了:“娘娘确实冰雪聪明。对了,上回求得娘娘墨宝,还忘了送上回礼……”

语声被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

庾晚音扭头一看,黑压压一群侍卫包围了夏侯泊。

走在最前面的是满面霜寒的暴君:“放开她。”

一片死寂。

实在是这句台词太过土味,庾晚音混乱的脑中,刹那间居然浮现出两个土味回答。一个是“不想让她死,就给我准备一辆车,放上一百万现金,谁也不许跟过来”,还有一个是“呵,有本事就来抢,论美貌你是敌不过在下的”。

夏侯泊没有走土味路线。

夏侯泊动作轻柔地放下了庾晚音,躬身道:“臣见到娘娘受伤,情急之下失了礼数,请陛下见谅……”

夏侯澹听也不听,大步上前脱下外袍,裹住了浑身湿透的庾晚音。

庾晚音一介社畜何曾见过今日的阵仗,强撑到现在,终于等来了盟友,这一口气松开,视野犹如“啪”地灭了灯,霎时间被黑暗笼罩。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朝着夏侯澹直直倒了下去。

庾晚音在低烧中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不知几日。再度清醒时,她躺在自己的偏殿里,嗓子干涸得快要开裂。

窗外在下大雨,天光昏暗,床边悬着一盏摇晃的铜灯。夏侯澹背对着她坐在床头,正低头用勺子搅动一碗清苦的药汁。

这道背影从未如此让人心安。

庾晚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向宫灯,跟着那烛光打颤。

夏侯澹回过头来,对着她一愣:“你醒了?太好了,你轻度烧伤又泡了不干净的池水,我真怕他们的药消不了炎。还好创面小,已经在愈合了。”

庾晚音没说话。

夏侯澹伸手扶她坐起:“快把药喝了,就当喝水退烧吧……哎,怎么哭了?”

庾晚音哽咽道:“还好你也是穿来的。”

首次近距离直面死亡,冲击力过大,她PTSD了。

穿到这鬼地方以来,她对自身处境一直有种漂浮的不真实感,仿佛在云端梦游。直到此刻,梦醒云散,她看清了脚底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