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永远都不需要改变(第2/7页)

庾晚音:“岑大人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测出燕黍最适合什么土壤、如何灌溉施肥之类的?”

岑堇天想了想:“臣自当尽力,但兼权尚计,或需两三年。”

说到时间,几个人都有些沉寂。

庾晚音猜不到旱灾何时来,岑堇天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

庾晚音看着他年轻而憔悴的脸,突然心生愧疚:“岑大人保重身体。”

岑堇天笑道:“臣会努力活得久一点。”

“不,真的,保重身体。为了提高一点收成,岑大人已经隐姓埋名、背井离乡,你的双亲家人……”

夏侯澹插言道:“余生如此,值得吗?”

庾晚音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太直白了。

岑堇天却笑着摆摆手:“臣以为预知死期,是件幸事。臣少年时便反复思量,这一生要做些什么才不算虚度。双亲自有兄弟孝敬,故乡自会在死后荣归。他日臣离去时,惟愿埋骨之处,有五谷丰登。”

回宫的马车上,庾晚音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

自从穿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迅速成长,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小白了。

但总有些人的存在提醒着她:你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夏侯澹:“在想岑堇天?”

“嗯。”庾晚音叹息。

她以前看文的时候,专喜欢看刺激的大场面,群雄逐鹿、金戈铁马……岑堇天种田的片段全被跳过去了。

“等到自己来了这个世界,才发现他才是真的救万民于水火。有那样的一生,的确不算虚度了吧。”

马车摇摇晃晃,夏侯澹半开玩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在救万民于水火。”

“我?”

“客观来说,如果能帮大夏挺过那场旱灾,你应该名垂青史才是。”

庾晚音失笑着低下头。

片刻后她又吸了口气,猛地抬头:“好,我也不想虚度此生了。”

夏侯澹一愣:“什么?”

“按照原文,端王用最大的代价登上了皇位,那我就要用最小的代价挫败他。预防旱灾只是第一步。他还要跟燕国殊死一战,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战都别让他战。”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夏侯澹,胸腔里鼓动着新的斗志:“我好像还记得一点燕国的设定,这一战不是非打不可,外交吧。”

夏侯澹:“好。”

“还有,他勤王的时候还要跟太后打一仗。但如果咱们抢在那之前成长到足够强大,震慑住他们,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

“还有……”庾晚音顿了顿,“你是不是在笑?”

夏侯澹摇头:“只是一想到我们做的一切都发生在一本书里,就觉得有些荒诞。”

这个问题庾晚音也想过了:“但就像庄周梦蝶,你又怎么知道外面那个‘真实世界’不是另一本书呢?”

“那确实不知道。”

“对吧,谁能保证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我懒得为此纠结了。”庾晚音挥挥手,像要把这个问题打散成烟,“哪怕注定是死亡结局,我也要在死前多做点事儿。”

夏侯澹:“好。”

“你干嘛一直说‘好’?”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他笑道。

张三一年年地长大了。

铁线莲还在一年年地定期绽放,他却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丛花了。

因为,随着皇帝逐渐老迈,而自己年纪渐长,他意识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那个作为女主角的“恶魔宠妃”,也许并不是他父皇的妃子,而是他的。

等到他当上皇帝,她才会登场。

这个发现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因为他穿来前虽然只瞥了一眼文案,却清楚地记得,女主是妃子,男主却不是皇帝。

那么,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他这个皇帝就应该是反派——注定惨死的那种。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怀疑这篇文的男主,是他的皇兄。

夏侯泊活着熬到了出宫建府,被封为端王。

这年轻王爷在朝中毫无根基,于是经常主动请去戍边。他在边塞之地混了几年,从备受欺凌的小白脸混成了文韬武略的将领,跟武人们打成一片,归来时总带着大大小小的军功,还被老皇帝赐了仪仗。

夏侯泊走的完全是男主路线。

而张三,正被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推向一条反派之路。

按理来说,端王明显比张三更适合当太子。但继后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需要的是容易控制的傀儡。

两股势力明争暗斗之下,张三在一年之内遭了四次暗杀。睡梦中遇刺,用膳后呕血,不断地重伤,又被抢救回来。端王要他死,太后要他活。

他开始彻夜难眠,偏头痛愈演愈烈。有时幻听,有时以为是幻听,结果是真刺客。

等到老皇帝驾崩,张三即位,坐在龙椅上往下一看,朝堂中除了继后党——现在该叫他们太后党了——还多了一批分庭抗礼的端王党。

唯独没有几个拥皇党。连他的帝师们都是太后安排的。

在这个世界,他现代人的背景不是优势,而是劣势。论心机,论权谋,他的九年义务教育帮不上任何忙。

满朝文武,他找不到一个可堪信任之人。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但张三不信命。

就算是死,他也要挣扎过再死。

凭着直觉,他找到了胥阁老——因为这老臣不像其他臣子那样巧言令色地哄他,反而时常拉下脸,搬出一番大道理来教育他。

同时也因为,胥阁老在朝中混得不如意,处处受人排挤。

张三认定这人是真的向着自己,于是对他恭恭敬敬,请教了许多问题。胥阁老建议他施行的政策总是遇到重重阻碍,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放心。因为如果那些建议是错的,太后与端王便不会来拦。

直到有一次,胥阁老劝他除掉某个大官。

胥阁老言辞恳切:此人一直欺上瞒下监守自盗,而且与端王狼狈为奸,势力发展得盘根错节,必须尽早拔除。

他信了,费了许多功夫收集罪证,在早朝时突然发难,将那贪官押入了大理寺,不日便处斩了。

那是他杀的第八个人。

这次行动出乎意料地顺利。

甚至有些顺利过头了。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下朝之后,有个留着八字胡的小官员跑来找他,声泪俱下地称他受了蒙骗。

这八字胡一直是太后党的人,此时却大表忠心,说自己其实早已不堪太后折辱,想要效忠陛下;而那胥阁老才是真正的太后心腹,性本奸回,一直以来将陛下哄得团团转。

“他借陛下之手除去那贪官,其实是剪掉端王的羽翼,为太后除去一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