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4页)
暮逊微有疑惑,看向他身边的卫士,想询问是哪个人这般厉害。
暮逊身边的卫士们低着头躲闪目光,而姜循此时终于在人簇拥下,自外而入。
她那纤娜身形、飞扬帷帽,只一眼,老叟便认出了她:“夫人!是夫人……还有大侠。”
姜循在老叟说出更离谱的话之前,朝暮逊含笑:“殿下。”
暮逊见到姜循,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忘了她。他心生愧疚,见姜循态度平和,不免奇怪。他心中念头几转,只朝着姜循伸手,纵前几步。
躲在角落里低着头的阿娅被丢开,她轻轻抬眼,看着一个个陌生人们,再寻不到失火前看到的那面具郎君。
而暮逊挽住姜循的手,宽慰笑:“你平安就好。循循,孤方才十分担忧你。人流太乱,孤身为太子,为子民生计……”
姜循打断:“我都晓得。殿下爱民如此,妾复何言?”
暮逊心中稍震,姜循与他隔着纱帘温情款款。一旁的老叟见二人情深至此,心间不禁迷茫:这位娘子和太子殿下……那方才的大侠……
暮逊随着老叟的目光,一同看向人流后的面具郎君。
百姓皆在这里谢恩,那人方才便要走,硬被他的卫士们拦住。但那人依然不肯来,那人见太子妃平安回到太子身边,便隔着距离,朝太子拱手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暮逊怔住。
那人站在灯火晦暗处,虽持江湖礼,举手投足间却有优雅贵气。泠泠间,仿佛皓月高山,白雪凝霜。
那人转身混入人流中,暮逊的卫士们试图去追,却跟丢了人。
暮逊目光幽深。
暮逊轻声:“循循……你认得你那位救命恩人吗?”
姜循疑惑:“殿下认识?”
暮逊低头。隔着帷帽,他看不清姜循的神情。但他不必看,也猜得出姜循那十分恰当的“迷惘”。
暮逊微微笑了一笑,抚手拍了拍姜循,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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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在火海中,第一时间救了姜循。在暮逊救阿娅的那段时间,那人一直和姜循在一起。
那人戴着面具,和太子幽幽对了一眼。那一眼幽寒,如冷泉下的冰川凝剑,蠢蠢欲动,试图破水而出,诛杀他人。那一眼的寒意,让暮逊周身生了一层战栗。
……好熟悉的感觉。他一定曾经见过。
在哪里呢?
暮逊思量间,得到卫士来汇报,原来百姓们误以为姜循是那人的“夫人”。
暮逊扭头看姜循。灯影烛光下,她貌美清寒如旧,帷帽下的那颗心,是否……也如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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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夜生了这种事,暮逊干脆请示宫中,他在此间主持祭祀,为那些获救百姓祈福。
如此,暮逊与姜循有了光明正大待在民间的机会。
这场祭祀用了三日时间,暮逊和姜循借宿在大相国寺中。一连几日,寺中金碧辉煌,流水如龙,皆是百姓前来瞻仰太子与姜娘子,弘扬太子仁爱。
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功德,暮逊自然是乐见其成,全盘接受。
倒是玲珑私下里嘀咕几句:救人也是世子和自家娘子救的,关太子什么事?
这几日阿娅受惊,不出屋门。太子不是忙着照顾他的小黄鹂吗?哪有什么“仁爱”。
姜循没说什么。
她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她待在屋中,听着佛法梵音,偶听到檐下铃铛晃动,便禁不住。她有时自己起身去看,有时唤玲珑去看。
她好像在等着谁。
但她没办法心念起,良人至。
她肯配合暮逊待在这里,也是想见到他,为何他不来——难道端午那夜的火,在江鹭心中,毫无痕迹吗?
难道她仍留在大相国寺等他,他已经离开,返回皇城了?他丝毫不想念她,不在那样的事之后,想见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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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自然不是心间无波。
他非心间无波,他乃波动过多过重,生受其困。
江鹭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端午失火那夜,他辛辛苦苦救下的姜循,转头便甩开他的手,走向灯火深处的暮逊。
他站在巷边槐树下,她的手从他袖间挪开,她在暮逊探来的刹那间,便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她本挨着他手臂,他胸襟间尽是她身上的香气。
陡然一空,江鹭愣愣低头,看着地上孤零零的独影。
江鹭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试图追随姜循。空荡衣摆被风吹拂,一片凉气袭来,江鹭被寒气浇醒,困惑看着姜循背对着他,越走越远,握住另一个郎君的手。
他隔着人海与火光看他们。
他看着世人歌颂太子,看着姜循走向太子的背影,他心间在刹那间蜷缩发麻,在刹那间浮起深重戾气和怨恨。那戾气与怨恨席卷江鹭,有短暂的时间,他理智被情感裹挟,生出杀意。
他看到那二人深情对望,既是满心愤懑难堪,又生出许多惘然——
分明好几日前,姜循口口声声说喜爱他。
他望着她,百般怀疑又沾沾自喜,不知自己是喜爱还是伤怀。
而今姜循同样待太子……江鹭朝后退步。
一步。
两步。
面具之后,他面色僵硬心如玉碎。他既在理智上猜姜循和太子貌合神离,又在情感上深受其惑。他往往复复陷入这种猜忌中,这让江鹭对自己生出更多的厌恶与痛恨。
……他真想、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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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如水,月黑风高,几点星子洌冽。
段枫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入,被一室酒香弄得咳嗽不住。段枫扶着门框,眨几下眼,才看清那屋中伏在桌上的小郎君,竟然是江鹭。
这一日,段枫混在那些进相国寺瞻仰圣颜的人中,既试图打探太子,又想见一见阿娅。听说阿娅病了,闭门不出。段枫没见到她,怀疑她的病和端午夜的大火有关。
段枫心间酸楚:两年前凉城的火,安娅是否经历过,才会如此……
段枫找不到机会见到阿娅,无从打听过往。他今夜颓然回来,发现江鹭竟在吃酒……好稀奇。
小世子根本不爱吃酒,不擅饮酒。小世子如今虽然学会了饮酒,但平时能不碰便不碰。江鹭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更怕自己吃醉酒后会做错事……怎么今日他倒把自己喝得这样醉醺醺?
段枫意识到,自己最近心事重重,许多话不能和江鹭说,竟好久没关心江鹭了。
段枫压下咳意,坐到桌边。他不敢吃酒,只为自己倒茶;却又出于好玩,给那伏在桌上的小郎君再倒了一盏酒。
江鹭迷糊中听到汩汩流水声,他晃晃脑袋,偏过头,看到坐在身畔的绀衣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