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第29/54页)
“伙计,你准备回去么?”小富兰克林问。
“不,”约翰答。“你呢?”
“不,”少校说。“把这里收拾干净再说吧。再见,伙计,我的话完了。”
“再见,”上尉答。“不必回话。”
电台关了,只有太空中的沙沙静电声。
惠特尼的血涌上面颊,他感到异常羞愧。他怎么还算一个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团队的司令官呢。值此时刻,任何脱离冲绳的念头都是可耻的,岂止可耻,简直是犯罪。
他下令放下一只汽艇。他爬了上去,命令:“到白沙海滩去,快开!”
惠特尼上校来到布克纳尔中将的司令部。它设在嘉手纳机场附近的一个地下工事中,顶盖很厚,有一种坚实感。乱七八槽的电话线从里面拖出来,虽然天早大亮了,里面还亮着灯。第十集团军的人早就知道了消息,司令部附近的一根旗杆上下了半旗。
布克纳尔中将是一个非常高大的老军人。他的头发已经灰白了,脸很慈祥,但性格极为骠悍,据说在阿留申战役时曾睡在单簿的草席上。他的钢盔压到前额上,钢盔带勒在下巴前面。他穿着军便服,没有系腰带,左肩上挂了一个0.38英寸的手枪皮套,枪就吊在腋下。他还斜背了一架望远镜。布克纳尔中将记忆力很好。他在“埃尔德腊多”号旗舰上召集全体将校军官开会的时候,同惠特尼上校见过一面,现在马上认了出来。
“惠特尼上校,你好。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布克纳尔中将问。
“看在上帝的面上,调我的部队立即投入战斗。”惠特尼坚决地说。
“你的情绪对我鼓舞很大。”布克纳尔说。几只电话同时响了起来,他一下子拿起两只,听了一会儿,眉毛一拧:“必须拿下这条防线,今天是什么日子,知道吗?总统死了,我们必须让日本人明白,谁当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战斗结果都一样。”
他放下电话,在狭小的地堡中走来走去。“不是吗?查尔斯。”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杜鲁门是谁,一个密苏里的乡下佬,听说开过服饰商店,没有风度,缺乏魅力,说话带地道的中西部土音,真不知当初罗斯福为什么选了他。天,他的军事知识不会比《华盛顿邮报》的普通读者强,听说他只读那一种报。现在,查尔斯上校,你和我都归哈里来统帅了。”
“不管是罗斯福还是杜鲁门,我必须在冲绳作战。”
布克纳尔注意到惠特尼这次已经把“We”改成了“I”,很微妙地点点头。
“你说的是‘你’吗?”
“就算是吧,我被总统先生接见过,那是‘海魔’打下塔拉瓦之后。我想。为了纪念那位故去的人,我为他在冲绳打一仗不过分吧。”
“当然。上校。应该的。”布克纳尔斜眼看着惠特尼,足有半分钟,他笑笑:
“把你的团队交给你的参谋长吧,你来,我欢迎。不过,如果你愿意继续指挥陆战队的话,你还要同盖格少将打个招呼。如果你想在陆军干,那么这个手续也可以免啦。”
布克纳尔抬抬脚,表示他知道陆军的靴子和陆战队的靴子不一样。
“谢谢您,非常感谢。如果我能活到这场仗打完,我自己掏钱送您一箱子威士忌。”
“一言为定。”
布克纳尔中将爽朗地笑起来,整个地堡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14
罗斯福总统安葬的时候,奥勃莱恩正在胜连半岛上。按原订计划,第三两栖军只管冲绳蜂腰部石川地峡以北地区,南冲绳是陆军的事。由于进展得出乎预料地快,陆战一师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他们集结在一片很大的地区里,除了洗澡,搜索,从山里喊出心惊胆战、须发长得惊人的冲绳人——绝大部分是老人——以外,只有原地待命。
奥勃莱恩的神经始终不得松弛。这段时间冲绳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发现八重岳地区是北部日军固守的地点,陆战六师遇到了日军从构筑良好的永久阵地中进行的殊死阻击。另一件事是陆军的南进遇到了顽强的抵击,敌人的防线西起牧港机场,中经仲间、前田、幸地,东到西原机场,巧妙地利用了一条东西走向的西原山地。开始,平行推进的美二十四军三个步兵师,根本没把日本兵放在眼里,等到日军的许多门大炮把一批批美军炸成碎片,美军才清醒过来。自西而东的第二十七师、第九十六师和第七师的攻势全部搁浅。
一句话,陆战队在北部遇到了一座难啃的山峰,它象塞班的阿金刚岬、提尼安的拉索山、关岛的阿里芳山脊、帛琉的血鼻山樑和无线电台高地、琉黄的折钵山、362高地和382高地一样。注定要成为太平洋上一座臭名昭著的丑恶山峰。
陆军则遇到了一条坚固的防线,其强度丝毫也不在马其诺、齐格菲、曼纳海纳和意大利凯瑟琳防线之下。
毫无进展。陆战一师随时会被推入血磨之中。奥勃莱恩渐渐感到冲绳是一个非常野蛮而险恶的战场,他和他的团等待着召唤。
由于战事轻松,奥勃莱恩上校在岛上到处都走了走。说句心里话,撇开战争不谈,冲绳的风景非常秀丽。海军陆战队战区里,大半建筑物未遭破坏,北山国,中山国遗迹比比皆是。六角形的中国式宝塔和瓶形的印度式浮屠塔、雕梁画栋的中国式亭台楼阁、古塔、古碑、庙宇、人工栽植的参天松柏、野花盛开,花团锦簇,有时一朵黄色的蒲公英,就会给人以无穷的诗意。冲绳俏丽的自然风光,灰色的长满青苔的石灰岩奇峰异石,加上古朴的中式和式建筑,可以说,它是一座放大的假山,一盆超级的盆景,蒙在雨帘和雾障中,犹如仙境。奥勃莱恩在这片爱丽丝的奇境中打了几场小仗。
一天,奥勃莱恩上校和他的幕僚们正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吃饭。雨过天睛,山林一片苍翠,在金菊色的阳光下,有股说不出来的抚媚。大家干脆跳到水里洗了起来,把数日的疲劳一洗而光。太平洋战争中水的问题一直困扰着陆战队,珊瑚礁上往往没有泉水,石岛上日军在水里放毒,帛琉岛上淡水机坏了,活活渴死过人。能在冲绳的小溪中洗个澡,是何等样的快事。
突然,响了两声枪。警卫大喊:“日本人来啦!”军官们赤身裸体跃出溪水去拿枪,光着屁股藏在树丛和岩石后面,也顾不得荆棘扎身。十几匹马冲入溪谷,马蹄铁磕击在卵石上,发出恐怖的响声。日本骑兵的弧形马刀闪闪发光,一个没来得及躲闪的军官连同树丛一起被劈倒。奥勃莱恩没有随便开枪,他哪里顾得上拿备用弹夹,他的汤姆枪中只有一夹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