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第34/54页)
休伊笑笑,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使人摸不透他的心事。
“说真的,我当时几乎脱口而出‘Yes’。我的士兵都是好样儿的,我才不会为一个日本女人挫伤他们的积极性呢。倒是泰勒二等兵的话提醒了我,我翻看了地上的军装,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是一个少尉。战斗如此激烈,还不忘过娘儿们的瘾。我不知怎的灵机一动,说:‘且慢,这军官很重要,我们先饶了他,姑娘也别动,以后有的是。我有可靠情报:冲绳师范学校、县立中学等十五所学校的男女学生都被编入了铁血勤皇队参战。其中有冲绳第一、二、三女子中学的许多姑娘,机会很多,先不必着急。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对我军开枪,一律按敌兵对待,怎么来由你们,我权当没看见。但这个军官和女人得给我留下来。’说罢,我搜了军官的衣服,摘下武器以后,又让他穿上了。我还让姑娘也穿上衣服,她果然是铁血队员,衣襟上别了一枚白色菊花徽章。泰勒二等兵以为我要一人独享那女人,好一顿骂我。我只装没听见。”
这时候,休伊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得意神色,接下去讲的故事越发令人难以置信。
“说实在的,那妞儿真漂亮,在洞里把我们一伙丘八撩拨得人人心动。我把他们都带回驻地。别看我是个粗人,我看出那少尉和女人是一对恋人。他们大概情知不久就要战死,就在山洞里尽享鱼水之情,还带了酒和食物。我问少尉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中村,是三十二联队的一个机枪中队长。那女人是笃志的护士新川喜智子,才十九岁,难怪人人眼馋。我问少尉是否真爱姑娘,是否打算娶喜智子,他连声说‘是’。他没有日本军官的武士道精神,喜智子对他来讲比什么都重要。我让连里的事务长搞了一桌酒席,又找来团里的随军牧师谢泼德为他俩主持了一场基督教式的婚礼。找了《圣经》,还找了一位美籍日本人‘二世’随军护士伺候新娘。婚礼在一片松林中举行,相当隆重,富于人情味,还有的士兵哭了起来,他们也想到了未婚妻和国内。后来,我领中村和喜智子参观了伤兵医院,看了准备埋葬的我们连的士兵尸体。我对中村说:
“‘先生,该办的好事俺都为你们办了。你看看,我们的人在安波茶死了好多,又伤了好多。他们都是象你一样年轻聪明的官兵,现在,他们却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子和未婚妻了。负伤的人讨不上老婆,不得不在轮椅或床上度过凄凉的后半生。美国对日本没有仇恨,是日本先偷袭了珍珠港。冲绳已经被我们围得象汽油桶,我军的大炮和坦克你也都看见了。你应该为我们做点儿好事。这样,我们的人和你们的人都会少死很多,他们就可以回家去同未婚妻结婚,这样不好吗?我们对待他们同对待你一样。’”
“中村少尉一下子跪到我面前,流着眼泪说:
“‘长官,我一定尽力。’”
“于是,一份详详细细的安波茶山地工事体系平面图送到我面前,喏,就是它。我已经按这图把所有的火力点都复制到沙盘上了。我们有了一个特洛伊木马,有了一个玛塔·哈丽[6]。长官先生,当我看到这个模型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如果守安波茶,足够打上一年。”
奥勃莱恩上校拍拍休伊上尉的肩膀:“太妙了,莱顿,我简直找不出话来感谢你。”
休伊得意地笑笑:“也许会是假的。反正值得一试。他妈的,此次进攻不是婚礼就是葬礼。”
“一定会是婚礼!”
18
演习搞得休伊几乎累瘫了。他两腿发软,眼窝被汗水渍痛,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可是他心里很痛快。
奥勃莱恩上校在西原高地上找了一个同安波茶很相似的山丘,在山丘上按中村少尉的图纸构筑了简易的机枪工事,并且在地面上用白石灰和标志牌划出了地道网和坑道走向。他专门请了十五名有经验的军官担任演习裁判员,自己任总裁判长。
休伊的连队因为对安波茶的地形较熟,担任攻方,在一天之中演习了四次进攻。直到每一个地堡和每一条盖沟全都摸熟了,几乎达到闭上眼睛就能打的程度。现在,每个士兵、士官,都知道自己应该走的路线,该炸的地堡和该钻的地道。当天夜里,又进行了最后的彩排,用雷管当炸药,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第二天休息,喝酒,奥勃莱恩尽其所能,让突击队员们奢侈了一通。
晚上,突击队员们进入阵地。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各种炸药帆布包、手雷、手榴弹和上着刺刀的汤姆枪,很象登山队的脚夫。
任何炮也没打。休伊的连队就摸上了安波茶高地。估计人们都潜伏到目标附近以后,休伊打了一发信号弹。
日军阵地上响起了连续的爆破声和火光。日军守兵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就被炸死了。首里纵深的日军远程炮群开始轰击“巧克力高地”,但美军突击队已深入地下,在迷津般的地道网和屯兵坑道中作战。连续而准确的爆破使守军晕头转向,地道中钻进来的恶魔把他们打得如惊弓之鸟,动辄就开火自相残杀。
折腾了大半夜后,大部分日军的反击兵力就封死在屯兵坑道里,火力点几乎全部被打哑。活跃的安波茶高地被摘除了心脏,堵塞了血管,刽断了神经,整个儿瘫痪了下来。在这个付出了极高代价并且失败过的地方,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成功了。休伊爆破了一个地堡以后,钻入了黑暗的地道中。他没有点亮手电,完全凭中村的路线图摸索着前进。日军少尉的草图画得还真准,他又成功地炸毁了一个地堡。一切都象在贝蒂欧一样,他甚至有点儿担心,会不会再重演二次脑损伤。
现在,要办的事是炸毁日军屯集反击兵力的主坑道。它的位置在“巧克力高地”反斜面上,美军的炮火很难击中。休伊和泰勒边走边打,熟得如同在自己家门口。不久,泰勒负了伤,休伊把他安顿了一下自己继续前进。在接近主坑道的路口,地道分了叉。休伊记得,一条通一个较大的地堡,另一条通主坑道。他放弃了地堡,闪入主坑道。地道渐渐宽起来,来往的日军也越来越多。休伊找了一个凹墙隐蔽起来,一边把剩下的炸药都捆扎在一起。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断然拉开了导火索。
他大喝一声,接着发出象印第安好战部落的那种呼哨,他平端着汤姆枪,打光了所有的子弹,然后丢了枪,趁敌人混乱的一刹那间,抱起炸药包用百米速度冲向大坑道口。他甚至没觉察出右肩上挨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