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从凌晨到半夜, 祁黛遇几乎坐了一整天,连吃饭都是让人送到了正厅,草草了事。
皇后娘娘回去休息好了又过来替宁妃, 看见祁黛遇脸上的疲惫,再次劝她回去休息。
祁黛遇摇摇头, “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她担忧地看向产房。
从产房传出动静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可秦璱珠还是没有生出来, 就连皇后,也不复初时的淡定,数次派人进去查看情况。太后身边的赵嬷嬷也来过几次。
丑时刚过, 蒋渊也过来了。
皇后行礼:“陛下怎么过来了?”
蒋渊:“朕睡不着,不如过来看看。”
正好太医匆匆出来, 蒋渊皱着眉,问太医:“庄嫔如何?”
太医脑袋上全是汗, “庄嫔娘娘生产艰难,再这么下去,很是危险,微臣建议用催产汤。”妇人生产最是危险,尤其是没有过经验的,庄嫔肚子里的孩子出不来,时间耽搁久了, 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皇后闻言道:“这催产汤对孩子可有危害?”
太医低着头:“既是用药,求的便是让庄嫔娘娘快些生下孩子。”是药三分毒, 那催产汤更是猛药, 对庄嫔身体的伤害更大,但如今的情况,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保命最重要,其余的,反倒是其次。
蒋渊当机立断,“用药。”
“是!”太医正要正要退下,又止住,“陛下,若是……情况危急,是保庄嫔还是小殿下?”
殿中一静,祁黛遇死死盯着蒋渊,两手情不自禁攥紧衣袖,害怕从他口中听到绝情的字句。
还好,蒋渊心里是有秦璱珠的,“庄嫔和孩子都不许有闪失,尤其是庄嫔!”
这话已经表明了态度,太医心中有数,急忙去备药。
没事的,没事的。祁黛遇在内心安慰自己,她心乱如麻,在“光屏”上各种搜索生产地时可能遇到的危险,各种各样的答案叫她脸色发白。
就连她原本的世界,科技那般发达,生存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事,如今秦璱珠的情况,让她怎么不担心?
雪越下越大,产妇秦璱珠的痛呼声也越来越清楚嘹亮,期间夹杂着接生嬷嬷焦急的指导、芝麻香椿等人担忧的抚慰。
极其嘈杂。
而产房外则是一种躁郁的、紧张的安静。
直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启祥宫,打破寂静。
祁黛遇眼睛一亮。
“生了!庄嫔娘娘生了!”
“是公主!生了位小公主!”
接连有人出来报喜,蒋渊心中石头落地,也露出了笑容,“公主好啊,公主好!”
皇后也笑:“大公主二公主日后有伴了!”
很快,新生的三公主被抱了出来,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陛下,皇后娘娘,三公主康健着呢,小腿劲儿十足,哭声也响亮!”
襁褓被掀开一角,只见那小小的人儿小脸通红,嗷嗷哭着。
蒋渊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三公主,“怕是有七斤重!①”
这样的壮实,难怪庄嫔生得艰难。
皇后:“壮实些好,好养活,日后也不易生病。”
她见祁黛遇还在原地,奇怪道:“惠昭仪,你不过来看看吗?”
却听祁黛遇道:“皇后娘娘,庄嫔……如何了?”她只看到了一个嬷嬷抱着公主出来,其他人呢?
皇后一愣,是啊,都顾着喜悦三公主出生,那庄嫔如何了?
似乎此时产房里的声音才传了出来,那是芝麻的惊叫:“主子!”
下一刻,一个嬷嬷连滚带爬出来,“陛下,不好了,庄嫔娘娘、庄嫔娘娘身下的血止不住……”
“你说什么?!”祁黛遇和蒋渊几乎同时出声。
那嬷嬷一个劲儿地磕头,“庄嫔娘娘怕是、怕是……”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出来时,庄嫔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
蒋渊一个抬腿踢了过去,“你们都是废物吗?太医呢?太医!”
太医匆匆出来跪下,也只是摇头,“来不及了……”催产药下去,加速了产程,却也让庄嫔运了气,下身流血不止,他用了止血补血的药,可是喝药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流血的速度……
三公主平安降生,庄嫔娘娘却……太医脸色灰白,他知道,他这颗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可是妇人生产本就凶险,多少产妇倒在了这一关,有的甚至母子一个也保不住。可这些,皇上大约是听不进去的。
太医伏在地上,“庄嫔娘娘或许还有话说……”他只能这么道,但愿皇上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他家中人的性命。
蒋渊仍是不愿意接受这件事,皇后却要冷静得多,“陛下,臣妾进去看看庄嫔。”
蒋渊没应声,皇后便向产妇走去,路过祁黛遇的时候脚步顿住,“惠昭仪,你可要和本宫一同进去?”
祁黛遇站在原处,没有动作。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回想着那一句“庄嫔娘娘不行了!”
怎么会、怎么会……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明明殿里炭火旺盛,她却觉得冰凉彻骨。
眼前冒出一个又一个画面,有第一次见到秦璱珠的时候,那会儿未见其人便闻其声,畅快的笑声让她十分好奇,等帘子被撩起出现一张喜庆的有着小酒窝的圆脸时,一见便心生好感。
有两人一起赏雪炙肉、饮酒谈笑的画面,那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下雪天。
有她趴在秦璱珠圆鼓鼓的肚子上听胎动,两人商量着要给秦璱珠肚子里的孩子取什么小名,秦璱珠还说等孩子生下来她要吃一顿最麻最辣的火锅……
明明,明明昨天还一起说笑的人,怎么会……
皇后又叫了祁黛遇一声。
祁黛遇眼睛眨了一下,她想出声,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抬起僵硬的脚,跟在皇后身后。
几乎踉跄着进了产房。
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
那味道几乎要淹没祁黛遇,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喘不过气来。
她都不敢看床上的人,才短短几个小时,秦璱珠的脸苍白得不像人,眼睛也肿得厉害。
“遇、遇儿……”秦璱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不可闻,是跪在她旁边的芝麻听见了哭着道:“惠昭仪,主子叫您。”
祁黛遇扑倒在床边握住秦璱珠的手,那手比外面的雪还凉。
“珠姐姐,我在!我在!”祁黛遇想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她怎么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留着,滴在秦璱珠的手上。
秦璱珠仿佛感受到了她口不能言,挤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