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白驹 第七十一章 尾声(第2/4页)
西施面色惨白,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对上青青充满愤恨的眼神,再思及方才夫差万念俱灰的模样,不由心痛如绞,先前因看到范蠡而一时振奋的精气顿时萎靡下来,身子一软,摇摇欲坠,若非范蠡发觉她不对劲及时扶住,只怕当场便已昏厥过去。
“你若要恨,恨我便是。”范蠡将西施抱在怀中,心痛之极,迎上青青犹如冰箭般的视线,亦毫不退缩,一字一句地说道:“此计本是我定,不过是借她之口罢了。青青姑娘,在下和越国负你良多,只是兵不厌诈,你我也是各为其主,你若要杀,便先杀了我吧!”
青青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她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内力激**,手中血滢剑顿时剑光暴涨,轻轻一抖,便如点点红梅绽放,朝着两人直刺过去。
“动手!——”
“小心!——”
范蠡和西施几乎同时喊出声来,都只喊了一句,便相对而视,西施冲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水光潋滟,眉心紧蹙,哪怕痛苦至极,也强忍着保持清醒地说道:“是我对不起她,不要……不要伤她性命……”
可就在范蠡一声令下之际,变故已生,那些随着孙奕之和青青同来之人中,忽然有十几人反手一剑,刺入身边最近的同伴心口,随即便朝一拥而上,朝孙奕之和青青围攻过去。
而范蠡身后的越军也将此地重重围住,手持弓箭,围成前后三圈,不过转眼之间,已结成箭阵,正对着浣纱台上众人。
孙奕之内伤未愈,方才躲避不及,被华宏一剑划过腰间,已是血流如注,与青青背靠着背,互相支持着,方才站稳身形,看着面前这些跟随他多年的越人,不禁自嘲地一笑,“你们果然是离火者,这些年来,为取得我的信任,每次出战,所杀的越兵都是你们的同袍,还真是下得去手……”
华宏咬着牙,充满恨意地望着他,说道:“当初若非孙武,我们也不会沦为矿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青青姑娘虽对我等有救命之恩,但你与我等之间国仇家恨,唯有以血洗之!你放心,大丈夫恩怨分明,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你们死后,我等自当相殉以报!”
说话间,华宏武成手下一刻不停,一招快过一招,招招对着孙奕之要害而去。
他们跟随青青多年,所学剑术,已非那些寻常越国剑士可比,加上对孙奕之的剑法亦是了如指掌,这会儿趁着他内伤未愈之际,竟能占了几分上风,压制得孙奕之几无反击之力。
青青听得背后的孙奕之闷哼一声,一咬牙,反手一拉,身形一转,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她转过身来,正好对上那两人。
华宏眼见就要得手,忽地眼前一花,对面就换了个人,待看清面前之人时,手下不由微微一顿,这些年来,在青青手下练过无数次,习惯性的惧意和歉疚,让他出手不由自主地慢了一分。
就这一分之差,他便看到眼前红光一闪,血花飞溅上半空,而面前的人也似乎矮了几分,他张张口,连一句抱歉都没来得及说,便已彻底失去了知觉。
武成看到华宏在一霎间被刺穿心口,血溅三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想要逃。他和华宏奉命在孙奕之身边埋伏多年,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便是因为青青的缘故。跟她学剑时日愈久,对她的剑术之高愈是佩服,那种天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一旦对上,便只有认输的份。
故而他敢向孙奕之出手,却不敢接青青的剑招,又见华宏一招便亡,哪里还敢与她过招,只是一转身,还没跑出几步去,便觉背心一凉,连痛都未曾感觉到,便看到自己心口已多了尺许长的一截剑尖,噗通一声,便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其余人等下意识地脚下一顿,看到青青手中那血光凛然的长剑,只觉得后背发凉,迟疑着不敢上前。
范蠡面色一冷,他安排下这两枚棋子花费了不少心思,原以为可以作为必杀的一招,却没想到,今日之青青,厉害远胜于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少女,若是如此还被他们跑了,那以后勾践与他,真是无法安心入眠了。
“放——”
“箭”字尚未出口,忽然被一只略略有些冰凉的手掩住了他的口,无需回头,他也知道是谁,仍是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望向西施,“为何拦我?这两人——万万留不得!”
西施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轻声问道:“是大王下令,还是你自己害怕?”
范蠡怔了一怔,尚未回话,便听她在耳畔低声说道:“若没了他们,大王留你……可还有用?”
这一语,如同一把利锥,直刺他心底,他愕然地看着身边的女人,从她十三四岁初见时的纯真无邪,到如今已有十多年,依然清丽无双,可那明眸之中,却多了一种让他都为之心悸的东西。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摆布,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了。
就在他俩稍一迟疑停顿之间,那些越国箭手未能得令发箭,眼看着场中那十多个围攻青青和孙奕之的死间血溅当场,与刚刚被他们杀死的同伴倒在一处,鲜血交融,难分彼此。
“走!——”
孙奕之推了青青一把,若再不走,那些箭手一旦发动,就算他们武功再高,也难保在千万箭雨中分毫不损。更何况,夫差那边尚未脱险,他当初未能及时救下太子友,已成心结,若是今日再救不得夫差,那真不知日后若下得九泉,将如何面对太子友。
青青也知道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当即挽住他的手臂,一手扶着他,一手挥剑,且战且退,朝着浣纱台外侧退去。那边有早已备好的小船,他们一入宫后,孙奕之便让人兵分几路,其中一路,便是先下水备船,为他们留下一条退路。
夫差身边的护卫也所剩无几,当年的五神剑湛卢龙渊辟邪纯钧太阿,如今也只剩下湛卢和纯钧,若非他们一直拼死相护,夫差也难逃到此处,只是眼下都几近油尽灯枯之际,若非孙奕之带人赶到,他们也唯有以身相殉一道。
如今看到身后竟有船来,众人俱是又惊又喜,冲着夫差喊道:“大王!快走!”
夫差自从看到西施与范蠡之后,便一直神色古怪,被人簇拥着保护着退到了浣纱台边,忽地一回头,正好看到西施凑在范蠡耳边说话的模样,骤然心中一痛,停下脚步,冲着孙奕之那边一招手,说道:“你们速速过来!无需断后!”
青青拉着孙奕之,三两步就冲到了他身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按捺下给他一剑的冲动,轻嗔道:“为何还不走?”
夫差看到两人过来,似乎松了口气,一把扯下外袍,露出里面贴身金甲,他本就生得高大魁梧,原本也是一员猛将,这些年虽沉溺酒色之中,却也不曾落下多少功夫,他拔剑出鞘,上前两步,从湛卢和纯钧两人当中走了出去,迎着越军箭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