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宁做我(3)(第2/2页)
韦皋看了,微微一笑。便与众人讨论序曲之舞蹈,最终定为舞伎六十四人,赞引二人,执羽舞。鼓作,便稽首,以象朝觐;金钲起,便拜跪。
薛涛听了,扬扬眉不以为然。韦皋看见,微笑问:“你那是什么脸色?”
众人和薛涛都吃了一惊,薛涛连忙整容敛色,韦皋好笑道:“想说什么尽管说。”
薛涛忐忑,只得直说:“这样只顾肃穆,长长一曲听下来,该多无聊?不如让舞伎执羽舞‘南诏奉圣乐’五个字,随乐变幻,那才活泼好看。”
韦皋听了道:“满脑子都是字。”想象一下,倒也有趣,就对西川协律郎说:“就叫舞伎排演看看罢。”
协律郎忙稽首应了,众人纷纷交换眼色。韦皋顺一个乐伎的意,已叫人诧异;而他语气中透出的温熟亲切,则更让人浮想联翩。薛涛立刻感觉到了,不禁有些局促。
韦皋不再说话,自取案上的乐谱看,协律郎知意,忙引众乐官、南诏乐工往乐营排演字舞,幕僚们也随即散去。
西厅内空**下来,只余十来个乐伎叉手垂首侍立,阶下铜冰鉴袅袅散出凉爽的雪白烟气。
厅内静静的,薛涛在韦皋右侧立着,等候示下。韦皋看完一曲,忽然把谱子递给她:“识谱吗?”
薛涛连忙接着:“识一点。”她在眉州跟阿耶学琴时识了工尺半字谱,又在乐营里熏陶过一阵,算是粗识音律。
于是韦皋看一卷,就递给她一卷,一个时辰功夫,两人看完了六套主曲。
韦皋问:“这都是南诏乐伎所作,比我西川的如何?”
薛涛笑道:“南诏音乐,当然不能跟唐乐相比。邯郸学步,再好也落到下乘。”
韦皋点头,薛涛却又说:“所以我觉得,主曲不该只是《圣主无为化》、《海宇修文化》这样的雅乐,还应将南诏本土音乐《天南滇越俗》放在里面,才有特色。”
说着灵机一动,捧着谱子继续笑道:“长安都中只知流行胡乐,却不知南诏音乐也极为动人。还有今早见的南诏婢子,那打扮真是娇媚华丽,要是长安的宫妓们照样妆束起来,用南诏本土乐伴奏起舞,一定别有一番风味。将来从宫中传唱出去,说不定会风行整个长安城。到时候,街边酒肆都响着南诏乐,那多有趣!”
韦皋看着薛涛,她稚嫩的脸上生机勃勃,神采飞扬。
南诏一向是大唐的心腹大患,是他恩威并施,创立了云南归一、八国臣服的局面。南诏乐若真流行都中,那么,整个长安城都会赞颂西川的功勋。
他微笑示意:“你接着写上。”
薛涛喜得露齿一笑,忙抿住嘴含笑在纸上写下:“主曲天南滇越俗”,自己端详端详,十分满意,自负绝类王家笔迹,不由偷偷看韦皋一眼。
这小女娃自以为书法妙绝,等着自己夸她呢,韦皋不禁好笑。再看她的字,得了冯版《兰亭序》后必没少临习,然而大王风神潇洒飘逸,她一个年轻女娃只知学摇曳之态,失了骨力,反倒不如原先了。但一个女娃如此好学,又可怜可爱。
他当下便叫琪奴:“把张绰叫来。”
很快便来了个四十余岁的青袍威武男子,礼见毕,韦皋拿薛涛写的字给他:“你看看这几个字,写得如何?”
张绰扫了一眼便道:“顾形失神,骨力不足,是女娘的字吧?”
薛涛登时觉得两边脸热烘烘的,心内不服,她的字在眉州还是抢手货呢。
韦皋见状笑道:“你也学大王,写这几个字。”
张绰做个揖,早有婢子呈上笔墨,他就在地下几案上写了,婢子呈上来。
薛涛立在韦皋身后一看,渐渐呆住,心里又惊又羡。人家的笔力才叫峻拔,正是她向往而不达的。回想方才情状,登时感到脸更热了。
韦皋微微笑道:“他本在巂州从武职,却写得一手好字。我生平惜才,最惜文武双全者,就将他留在了成都。你若有心,可请他指点一二。”又对琪奴道:“墨光阁上的名家藏品,得空也叫她看看。”
琪奴应了,薛涛心悦诚服,满怀感激,向韦皋深深一拜:“多谢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