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页)
“我不是要逃走,我只是想找人。”
“找不着的,别想了,说不得早就染病死了,叫人玩死了,不肯接客被打死了……谁知道呢?”女人无所谓地说,“女人的命比猪狗都贱,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什么别管,什么别想,腿一岔开就能来钱,岂不自在?”
女萝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在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面前,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虚伪的善意,除非她真的能救她们。
风月楼看管极严,妓女们彼此之间根本无法互通消息,且她们中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更多的已彻底被这不夜城同化,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看,白天睡大觉,晚上点一到,躺下来赚钱就成,若是遇到那不好的客人,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只能活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没有自由,哪里都不能去,出卖身体麻木自己赚来几个卖身钱,又被老鸨打手剥削,说她们心甘情愿,说她们甘之如饴,女萝不信。
王后享尽锦衣玉食尚且渴望自由,何况受尽苦难之人?
“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个姑娘,她如今身在何处?”
听到女萝问出这样的问题,红菱一愣,面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死了吧。”
“……死了?”
“她跟你一样,一直想着逃跑,被抓回来几次,身上没剩下一块好皮肉,还是想着逃,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应当是被处理了。”
说完,红菱抱怨:“真是的,还害得我挨了几顿打,妈妈非说我与她同住,必定知道她要逃,却不上报,冤枉我是同党,我背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呢!本就生得一般,只能做低等倡,这身皮子又有不少疤,赚得是越来越少!”
“处理了,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女萝问的红菱不耐烦,“还能什么意思,捂死的捅死的掐死的灌药死的装麻袋里打死的活生生直接埋了的……这里的伎女死法可多了去了!半点不稀奇!”
说完,她便翻了个身,不再搭理女萝。
调笑声仍旧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传来,女萝有些恍惚,她眼睛所看见的,心里所感知的,都与记忆中的一切相违背,不和谐,她从前只为自己不甘,只为自己愤怒,只为自己反抗,她以为只要自己变强,就能脱离这种困境。
她好像做到了,却又陷入了更大的不甘与愤怒之中。
不夜城令女萝感到痛苦,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抓住红菱,信誓旦旦说一句我来帮你,她从一个红菱的身上看到了千千万万个红菱,前楼那些围绕在栏杆前花枝招展拉拢客人的倡伎们,她们脸上的笑容像刀子一般扎在女萝心中。
她该怎么做?
找到阿香,带阿香回家,就满足了吗?
可不夜城都是不能修炼的凡人,她要将他们全都杀了吗?杀了之后又要怎么办呢?她承担得起这样大的责任吗?她有这样的勇气与魄力吗?
要知道青云宗还在追杀她,御兽门之事也势必会在修仙界掀起轩然大波,锋芒毕露会为不夜城招来灾祸吗?大尊者们连剑尊妻子都不屑一顾,又怎会怜悯在他们眼中“肮脏污秽”的倡伎?
但真正让女萝感到恐惧的,是红菱的言语与整个人透出的那股子堕落与麻木。
鸨母是女人,管教妈妈也是女人,但她们毒打教训手下的姑娘们时,凶恶狠辣的像是拿起杀猪刀的屠夫。
所谓的极乐之城,女萝没有感到一丁点快乐,只感到铺天盖地的压抑与黑云压顶的窒息,她喘不过气,她头疼欲裂,她想把这片天给撕开!
正在女萝茫然出神时,一阵欢笑声中,忽地传来一个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我还能活,妈妈!我能活!我能活!我还能接客,我还能赚钱!妈妈——”
女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红菱见她神神鬼鬼,说道:“你干什么?好端端的起来吓人?”
由于得了个金贝,她今儿想休息一晚,便没出去揽客,但房门还是开着的,女萝猛地问她:“后院有人在哭喊,说自己还能活。”
“哦,你说前楼的后院啊,我劝你别过去,那里都是染了病的女人。”
见红菱说的轻描淡写,女萝却是愈发恐慌:“什么意思?”
“等死的呗。”
红菱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着,“前楼的女人都是低等倡,要么是买来的时候不值钱,要么是年老色衰,要么是犯了错令妈妈不快被降级,咱们什么客都接,给钱就接,这客人什么样的都有,染上病自然不稀奇。”
她瞥了女萝一眼:“花二十个钱买来的女人,换你是妈妈,乐意花两百个甚至两千个钱给她看病买药,还不一定能治好么?”
“吃了便宜的药还不好,那就只能割掉烂肉拿烙铁烙,若是还不好,成日病恹恹,又要给药又要浪费粮食还接不了客,你当妈妈是大善人不成?自然是处理掉了。”
红菱低低笑了声:“还能活,能活什么呀能活,这样活着……”
她话没说完,便又倒头睡去,全然不再关心。
女萝见她似是睡着了,抬手掐诀调动生息,前楼后院离这里也就一墙之隔,转眼间她便离开了房间,后院每扇门上都挂着一把大铁索,这里没有欢笑,这里只有痛苦的低吟与求救。
“救救我……”
“妈妈饶命……”
“放我出去……”
五感变得敏锐的同时,也会听到许多痛苦的声音拼命往耳朵里钻,一个打手肩上扛着个麻袋从一扇屋子里出来,离得近了,女萝才发觉那呼喊求救之声是如此轻微,“我还能活,妈妈我能活!”
“又死一个?”
女萝隐匿身迹躲藏在树后,听看门的打手跟扛麻袋的打手搭话,扛麻袋地吐了口浓痰:“他娘的,这个还没死呢,不过也快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劲儿地喊还能活,活他奶奶个腿儿!晦气!”
“反正活不成了,直接拿去丢了了事,那屋子一会儿得烧点香熏一遍,不然臭得要死。”
女萝尾随前头打手出了后院小门,发觉整个不夜城都“活”了过来,热闹喧哗,行人来往络绎不绝,与白天判若两城。
打手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在河边停下,这里的河边堆积着一堆一堆石头,他熟练地将麻袋一角抽出一根绳索,绑住了一块石头,就要将还能动的麻袋丢下河,女萝甩出藤蔓将对方勒晕丢到一边,解开麻袋后,被里头的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