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邱绿掏空了自己的香囊,蹲在雪堆前,就像是在寻宝似的,捡了满满一袋子的小金块儿。
灯笼的光影映上金块儿的璀亮,邱绿开心之余,更多地,其实是心情复杂。
她想起上山的时候,因为她和明玉川坐的是兜笼,所以与上山的人们走的并非是同一条上山路。
当时她去上香,在后头人堆里排队时,瞧见有明玉川身侧的奴随揣着东西顺着那条下山路走了下去。
她当时还以为是对方是着急去上茅厕的。
一兜子金块儿,拿在手心里沉甸甸,埋在雪堆里的缘故,布袋被濡透的又湿又冷。
原来是被喊下去埋这些。
他大抵一早就料好了会有这一遭。
也早就知道了该如何处理,甚至连之后的赔礼道歉,都准备好了。
唯独没预料的,是这灯笼忽明忽暗,邱绿一路下山,几次都怀疑这盏灯笼里脆弱的火光会就这么灭掉。
大抵是因她回来的太早,道观里也没有道童引入,邱绿去后院,只见许许多多的屋子,却不知自己该住哪一间,她敲了一间亮着隐隐烛光的屋子,听里头似是有什么东西摔了似的,却并没有回声。
“请问有人在吗?”
邱绿又敲了敲门,这次,过了许久,里头有人回话了。
“……谁?”
声音极为紧绷警惕般。
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深夜叨扰,实在抱歉,不知您如今所住的屋院是哪位贵人的屋院?”
大抵也是没有去参加宴席的奴随,此处应该走到了皇亲国戚才可居住的地方,邱绿望见了其他的屋院有些挂了牌子,例如杨家的屋院前就挂了杨姓的挂牌,此处不可冒失,得先询问主人是谁才行。
“是……”里头人声音一顿,“你究竟有何事?直说便罢。”
怪。
邱绿不知这人为何如此遮遮掩掩。
但本想再借一盏灯笼使用,恐怕都没了可能。
“我是十二殿下身侧的,因方才惹了殿下不快,参与祭祀途中被谴了下来,不知您可识得十二殿下的屋院在哪间?”
邱绿越说声音越小。
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古怪,什么惹了殿下不快,中途还被谴了下来?长脑子的恐怕都会以为她是不安分的,要来搞点暗杀一类的坏事的刺客。
邱绿正要打补丁。
便听里头的男子道,“十二殿下的屋院就在对面,正对的便是。”
他话音里满含想要快点结束对话的冲动。
甚至都没思考邱绿话里的可能漏洞,就直接告诉了邱绿。
邱绿反倒都怀疑是诈了,她道了谢,往前头去,用火光熹微的灯笼一照门口的挂牌,还真是皇家的挂牌。
话说,方才忘了瞧一眼,对面那屋的挂牌了。
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寻了那么个好像做贼似的怪奴仆……
邱绿进了屋,里头居然早就准备好了两床被褥,甚至连泡澡的汤泉也早有准备,邱绿泡完澡回来,躺下歇息。
本以为明玉川今晚便会很快回来。
结果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见到明玉川的人影。
每日除了送饭的道童,外头也开始逐渐有了些人声,邱绿望见写着杨的门牌内开始逐渐有人走动,她缩在屋子里越发不敢出去。
也幸好杨家还没有人来找她。
邱绿因着杨家的人回来了这件事,越发在屋子里不敢出声,吃完下午饭,本想与之前一般直接放在门口,却听屋门被轻轻敲响。
“绿姑娘,”外头,是邱绿没有听过的女声,“帝姬过来看您了。”
阴文帝姬都回来了?
那怎么明玉川还没有回来?
邱绿掀开绵帘,顾念着杨家的屋院距离较近,邱绿忙邀阴文帝姬进来,人刚跨进屋内,她便忙慌的放下了门帘。
阴文浅笑两声,拍抚着衣衫,慢条斯理道,“绿好似在做贼,是怎么了?”
“无事,”邱绿笑得人畜无害,“外头冷,想着寒气不要钻进屋子里。”
邱绿不太熟练的给阴文倒了杯热茶,阴文并没有喝,只是坐在藤木椅里,端着茶盏笑却不语。
“帝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邱绿好奇这一点。
“昨夜的时候了,”阴文招了招手,身穿银衣的侍女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呈了件物品到邱绿的面前。
“绿打开来瞧瞧,本宫这赔礼你可还喜欢。”
邱绿正纳闷,听她这句赔礼,她愣愣抬起头。
阴文笑意弯弯,“昨夜本宫回来,听屋里的奴随冒犯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算什么冒犯,帝姬言重了,这礼我不能——”
“收下吧。”
阴文修剪漂亮的指尖往前一推,“本宫说是赔礼,你便收下吧。”
怎么好像封口费似的……
邱绿觉得怪怪的,她将这盒子搁到手边,“帝姬。”
“嗯?”
阴文吹了吹茶面,轻啜一口观内的温茶。
“奴大逆不道,敢问帝姬,不知十二殿下何时才会回来?”
“衣衣不在,有人过来找你的麻烦了?”她眼眸弯弯,“若是如此,你可先与本宫告状。”
“不是,”邱绿很直白,“奴担心十二殿下。”
人心肉长。
邱绿不可能不对他忧心挂念。
阴文放下杯盏,揣摩片刻,才道,“以本宫揣测,说快也快了,衣衣聪慧,出不得大事,”她眸光微转,忽的落到邱绿的身上,似笑非笑道,“不过嘛,也不一定便是了。”
邱绿猜不透她的说法。
但能依稀感觉到,阴文过来她这屋,本就有试探之意。
是因那日屋中那人才有了试探吗?
邱绿送阴文出去,“帝姬慢走。”
“嗯,不必多送。”
阴文明显放下心来,她正欲下台阶,邱绿一下子挽住了她蔚蓝色的衣摆。
“雪天路滑,帝姬放心,那夜的事情,奴只会当没看见。”
邱绿的心忐忑到直敲打胸膛。
那夜的事情,肯定有蹊跷。
大抵是阴文私藏了面首带来冬盈祭祀,但仅仅带个面首而已,并非需要隐瞒的。
阴文戒备到如此地步,一定有她的原因,邱绿也并非想要窥探,或是用此弱点威胁于她。
她只是知道,阴文一定还有未告诫完,却藏了起来的事情。
阴文态度本就模糊不定,若她也站到皇帝一派,要邱绿或明玉川在冬盈祭祀上走错了棋,那岂止恐怖万分。
她不怕阴文帝姬对她如何。
只要明玉川还含着一口气,她就绝对能赖在明玉川的羽翼之下过活,对此,邱绿有绝对的自信,明玉川绝对不会允许他的东西受到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