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昆仑之内,人心惶惶。

这是一场由仙君带头,自上而下的大清洗。

七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死了五个,剩下两个则身受重伤,被关押起来。

而他们的弟子或是早已倒戈仙君,拔刃指向恩师,或是因不肯改旗易帜,一起沦为仙君党派的剑下亡魂。

枭杀党首之后,岑云谏开始慢条斯理地梳理昆仑,短短月余时间,死掉的昆仑弟子就超过了先前一百年间亡故的总人数。

为了以儆效尤,每天都有人在青云台上被处决,青云台上的血被洗了又洗,总让人觉得好像洗不干净。

对昆仑弟子来说只剩两个选择。

要么死忠仙君,要么死。

死忠仙君似乎也并没有任何错误。

在此期间,其他门派获知昆仑内乱,还想火中取栗,却没想,这还没平复下来的昆仑派出个小队,就能把他们压得抬不起头,只能跪地求饶。

原来,岑云谏剿了长老们所有的法器,开了他们的宝库,把各种积攒的灵丹妙药、法宝仙袍逐一赐给了效忠于他的昆仑弟子们。

是以弟子们的修为战力大涨,愈发地难以匹敌。

至于他自己,却一件不留,仍然只有一柄灵剑擎天。

而随着清洗进程的逐渐深入,昆仑弟子也在这氛围中更加狂热,他们对仙君的信仰坚定到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程度。

即使是在昆仑,岑云谏也得到历任仙君之中从未有过的声望。

他不在乎灵石,不在乎宝器,不在乎仙脉。

他只有剑,还是在他筑基时得到的普通灵剑,却被他修炼至此。

作为剑修门派,选择作一个剑修,昆仑弟子多多少少是出于对剑之一道的赤忱。

而在他们看来,岑云谏就是这个天底下最为纯粹的剑修。

仙君的心中只有剑与天下,不追随他那追随谁呢?追随像长老们那样欺压奴役弟子的上层修真者吗?

忍痛剔除万年来在昆仑身上冗生出的腐肉与寄虫是必须的,如此一来,才能够将昆仑建设成一个干净的昆仑。

然后,是整个修真界。

在又一次地在青云台监督处决之后,岑云谏没有回自己的洞府,他坐在断崖的边缘,眺望着天河云海,与昨日并无区别。

无论这世上是仙盛魔衰,还是魔盛仙衰,今天过后,太阳照样升起。

已经完全看不出那日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盛况,天上的云被剑气斩断,如此,又飘了新的过来。

也完全看不出人间界的魔气纵行。

太快了。

一切都比料算的要来得更快,所以他也不得不加快步伐,加快就不得不用一些更加狠辣的手段。

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推动了天命加速?

说不清缘由,他直觉地想到澹台莲州。

想到澹台莲州下山前的白日星现。

一切好像都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世界开始变得奇怪。

与澹台莲州的下山有关系吗?岑云谏想了想,难以将仙界与澹台莲州这个凡人联系到一起。但他现在反而觉得冥冥之中确实有定数,澹台莲州离开得不错,只要不让在凡间的昆仑弟子泄露,澹台莲州就不知道昆仑发生的事情。

要是澹台莲州还在昆仑的话,他有可能做得没有现在这么狠吧?

呃。

为什么呢?

下意识这么想了以后,岑云谏自己又有点困惑。

不。

澹台莲州只是个凡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天命怎么会系在他的身上?

又或许……

他想到那只奇怪的白狼对他说的话:“你可以死,他不可以。”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如今人间正在战乱,战火说不定会烧遍整片大地。既然人族的兴盛可以使得灵石旺产,那么,人族的衰亡混乱大抵也会起作用。

岑云谏想:又或许是他自己的一丝私心在作祟了。

这个凡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心头,就算他开始修炼无情决,尝试斩断情丝也没有太大作用。

甚至于,上次他去见澹台莲州,他明明看到澹台莲州开始变老了,却并没有失望的感觉。

真是奇怪。

他故意不去见澹台莲州四年多,一见到本人,心底又无法控制地起了一丝名为柔情的涟漪。

但总的来说,岑云谏认为自己还是为了世间苍生才特意护着澹台莲州的。

澹台莲州是个很特别的人,如今还摸不清究竟有什么作用,必须留着。

有弟子来向他请示,说已经把几位长老看押了起来,说六长老一直在叫疼,要不要给予治疗?

岑云谏皱了皱眉:“少安毋躁,本座这就过去。”

弟子应诺,心下却愈发对仙君感到敬怕。

光是一个人对付所有长老就很可怕了,这样的生死决斗,仙君竟然还能控制住只是打败、打伤却不杀人,那需要更高数个境界的修为。

岑云谏随弟子来到封龙塔的最下一层,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光,只有让人发疯的黑暗与寂静。

六长老被挑断了脚筋,施了法术的铁钩刺穿琵琶骨把他吊在半空中,他的脚尖将将能够沾地,若是使点力气来承重就能够让伤口没那么疼,踮脚踮累了,身体就会重新垂落下来,被铁钩狠狠地勾一下,疼得人几乎要晕过去。

这一套刑具是专门锻造,只要有看守弟子施术,上面的咒文就会亮起,使得他无法运转灵力,衍运生机。

受了一个月的刑,本来靠修为而保持住年轻外貌的六长老已经被打回原形,变得苍老不堪,一头黑发变得花白。

岑云谏是特意留着这位六长老的,几位长老之中,他最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多半不会做出大义赴死之举。

只要能活下来,他什么都会做的。

熬了他快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一见到岑云谏,六长老马上拔高声音,开始叫嚷:“仙君,仙君,我说,我什么都说。”

岑云谏不疾不徐地走近,评价道:“六长老倒是底子深厚,都一个月了,声音还是如此洪亮。”

六长老一听,本来就满头的涔涔冷汗顿时冒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汗珠淌下,把他脚下的地面都打湿了,脚尖不小心踩到,滑了一下,半边身子往下沉,铁钩狠狠地勾了一下伤口,疼得他差点眼前一黑。

岑云谏说:“将六长老放下来吧。”

他似乎毫无防备,不但把人放下来,还亲手将铁钩给拔了出来。

六长老疼得直发抖,他看着岑云谏有如作弟子时一样,如此有礼地拔出铁钩,甚至动作很轻柔,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往外拔,让他尽量不痛。

六长老问:“……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