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胡虏无百年之运(第2/6页)

众人见他神色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忌,顿时更加愤怒。

恨不得当场把于谦从副本里抓回来,让太医董宿好好检查一番。

真是不省心!

董宿本人更是微微一笑,拿出了十余厘米长的银针,慢悠悠地比划起来。

于谦:“……”

忽然感觉背脊一凉!

不过,被众人这么一打岔,他倒是浮现出了一缕灵感:

“先生一心求死,除了觉得大宋已经没有希望了,更是因为不忍见华夷倒置,膻腥纵横,只能用一死来恪守己心,是也不是?”

文天祥轻轻颔首:“是。”

于谦:“提到胡虏,我就有话要说了——”

南宋的覆灭,十万军民齐投海,无疑比之前的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悲壮。

此前朝代再如何变更,政权依旧在汉。

但大元的建立,却是一次民族的彻底更迭和重组。

当文脉被从中斩断,礼义在血与火间流亡。

当北地风霜更改了南国烟雨,铁骑刀枪倾轧了水云诗画。

当世界的所有都已颠覆,一切过去视为立身之本、生命之基的东西都已荡然无存,当国已不国,道已无道,世人亦非从前的世人。

除了怀抱最后的荣耀引颈一快,给旧纪元画下一个落日茕茕的尾声。

还能做什么呢?

从大历史的角度来说,元朝造成了民族融合,功在千秋。

然而,对于被裹挟在灾难中的宋人来说,谁能不为此感到痛彻心扉,神魂俱裂?

于谦继续说:“先生无需因此而担忧,只因,今日在崖山灭亡的是宋,而不是汉。胡虏无百年之运,多年以后,汉人衣冠犹未绝,中原星火仍照彻永夜。”

文天祥微微一怔。

于谦的声音如此坚定不移,让他即便在万念俱灰中,也忍不住去设想,在未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充满希望的新时代。

于谦又道:“一百年后,有一个汉人王朝接过宋人的旌旗,为崖山军民一洗血仇。”

“那个王朝,远比大宋更为强大,不仅收回了宋太祖心心念念的幽云十六州,而且盛世迭起,万国来朝,扬威四海……”

于谦略略说了一些,到景泰七年为止。

他并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然而。

天幕上,忽然出现了许多字迹:

【成化大帝朱见深】:

“朕来说吧,于谦,你转述给文天祥。”

“先总结一下之前各位祖爷爷们的政绩。”

“我大明,有太祖高皇帝伐无道,诛暴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重开汉家日月天。”

“有永乐大帝修大典,征漠北,下西洋,平万邦,屹立于世界之巅。”

“有宣宗北击蒙古,保境安民,促成盛世之治。”

“有景帝临危受命,匡扶社稷,再续国祚。”

“朕登基之后,犁庭扫穴,摧枯拉朽,横扫灭杀建州女真。”

【弘治皇帝朱佑樘】:朕任用贤明,贬斥奸邪,休生养息,促成治世。

【明武宗朱厚照】:朕武略盖世,应州大捷,大败鞑靼小王子。

【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朱厚熜】:朕平息倭寇,大败葡萄牙,缔造中兴。

【万历皇帝朱翊钧】:朕……

【万历皇帝朱翊钧】:朕有何功绩?

【崇祯皇帝朱由检】:皇爷爷,您早期支持张居正改革,这应该算吧,虽然很快就废除了。

【万历皇帝朱翊钧】:……

【万历皇帝朱翊钧】:下一位!!!

【天启皇帝朱由校】:朕促成宁远大捷,收复澎湖,宣扬大明国威。

【崇祯皇帝朱由检】:终我大明一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

【隆武皇帝朱聿键】:君王死社稷。

天幕前的观众们:!!!

草,燃起来了。

大秦位面,始皇帝赞叹道:“好一个风骨刚劲的大明!”

他回想起自己的半生功业,不觉感同身受。

这是一个气势磅礴的朝代,对另一个气势磅礴的朝代之认可,如同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大秦,亦有“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轩昂本色!

大汉武帝位面,刘彻十分感同身受:“这个大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好样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寇可往,我亦可往”,与大明虽然时空迥异,精神却万古如一。

大唐贞观位面,李二看着天幕微笑。

如今的大唐何其鼎盛,万国衣冠拜冕旒,让他与天幕也产生了无尽的共鸣。

还有许多的位面中。

横扫各族、统一北方的大秦天王苻坚;

一生不败、气吞万里如虎的宋武帝刘裕;

中亚霸主、西征逐鹿的西辽开国皇帝耶律大石……

等许多英气盖世、功勋千古的帝王。

都在此刻拍案叫绝,为后世的大明惊叹不已。

于谦将天幕上这些话,逐字逐句,转述给文天祥听:“先生或许觉得我在妄语……”

文天祥:“不,我信你。”

于谦:“但请你一定要记得,未来是充满希望的……什么,你信我?”

他错愕不已。

文天祥微微沉吟:“你先前提到了我的诗,「痴儿莫问今生计,还种来生未了因」。”

于谦茫然:“怎么了?”

文天祥对他笑了笑:“这句诗,虽然很像我的风格,但我还没写过它,是我未来写的吧?”

于谦:“……”

翻车来得猝不及防!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再遮掩了:“我生活的年代离先生不过一百多年,先生在那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

文天祥:“什么样的传说?”

于谦告诉他:“忠臣、孝子、大魁、宰相,古今惟公一人。芳名壮概,与宇宙同不朽。”

文天祥微微一叹:“看来我死得其所。”

夕阳如火烧,落满了海天一色,又在他微垂的眼睫上镀满。

或许是觉得光芒有些刺眼,他轻轻合上眼,纤细的眼睫便像是伤骨的孤鹤,翩跹坠下,抖落了那一线最微茫的光亮。

于谦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忽而沉声道:“确实死得其所,可我不想见到先生这么做。”

“我自小将先生视为偶像,可以说,若没有先生的事迹在前,便没有今日的我。后世的人都知道,先生代表了南宋的最高气节,英魂不朽,以一死保全了国家最后的风骨。”

文天祥静静听着。

于谦又说:“我效仿先生,亦成为了只为国谋,不谋己身之人,若能以一己性命,换来社稷安定,自是毫无犹豫。”

“可我,也是有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