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第2/4页)
原本从江州南下抵达建康,有一必经之所名为新亭,重兵把守,此处雄关险要,亦可以回看北方山川,江河脉络,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军事要塞。
著名的新亭对泣就发生在此处。
北方世家大族衣冠南渡之后,坐在新亭的楼阁之上,回望北方故土,满怀怆然,相对饮泣。
唉声叹气,长吁短叹,总不免生出一种“天地风景原无异,山河城郭半已非”之感。
只有丞相王导毫无颓色,振衣而起,目视江北厉声道:“今当同心戮力,光复神州,何当效楚囚作如此悲泣!”
众人又惭又愧,不敢再言。
照常理来说,再怎样的大雾天气,新亭官军也会进行严密巡逻,不可能发现不了半分敌情。
坏就坏在王敦觉得新亭这地方给王导扬了名,实在是晦气,当即就将原本的王导部曲统统撤离,换了一批自己的人上。
这一来一去的换班时间空隙,恰好被汉军赶上,如入无人之境地一下子穿越而过。
王敦自从有了不臣之心以来,从未放弃过拉拢王导,在他看来,大家同为琅琊王氏一家人,而且还是堂兄弟,交情深厚,什么事关起门来不好商量?
然而坏就坏在,王导根本不想跟他一起同流合污。
王导作为东晋社稷的匡扶者,江山百年的奠基人,功高不作第二人想,后世称为“江左夷吾”、当世管仲,在整个史书上几乎是零差评的一位完人,素来跟王敦就不是一路人。
王导这样的人,固然会觉得司马睿志大才疏,玩弄权术,并非良主,但更不可能支持起兵四处倒行逆施的王敦。
所以他另辟蹊径,将光复河山的希望尽数寄托在了学生司马绍身上,将其玉琢成一位明君,认为将来必是中兴之主。
王敦对司马绍却是万分忌惮。
尽管司马绍现在只是一个小不点,但王敦还是觉得他天资卓越,神武明略,留着必是一桩祸患,不如趁早杀之。
相较于在历史上,他还得在朝会上罗列种种罪名,废除司马绍,现在王敦已经是大权在握,行事无所顾忌,连借口都懒得找一个,直接让下属带兵上门把司马绍打杀。
王导早就防着他这一招,早就将小司马绍带回了自己府中,那些下属心怀顾忌,再怎样也不敢破门而入丞相府,情形一时僵持。
最后王敦本人赶到,见此情形勃然大怒,拔剑指着王导说:“阿龙,孤不想杀你,你非要与孤作对不可吗!”
王导青衿如水,未着官袍,显然是已经和王敦朝廷划清界限。
他的身影很消瘦修长,却镇定从容,展臂挡在司马绍身前,宛如独立于沧江巨浪中的万仞天柱,并无一丝一毫惶怯:“僭位之人,何来称孤道寡,你要杀便杀。”
王敦还不死心,又劝了好些话,王导无不是以冷言冷语回应,压根没给他办点好脸色。
最后王敦终于无法忍受,彻底跟他撕破了脸:“你既然不肯为孤所用,也不必再活着了,琅琊王氏之人孤不是没杀过!”
就这样,他把王导与司马绍师徒一齐关进了监狱,准备寻个由头,毒死狱中。
至于为什么不正面下手,自然是顾忌影响,孰料他这番欲盖弥彰的念头,却是司马昭之心(司马昭:谁cue我?)路人皆知。
不止琅琊王氏内部胆寒丧气,便是他的一众党羽亲信,也是骇然不已,一时人人自危。
诸人都觉得王敦这个人压根靠不住,不可共富贵。
他与王导名义上是堂兄弟,实则情谊深厚,一同长大,连这都能说杀就杀,我等不过是给他打工,倘有忤逆,如何得以保全性命?
如此,大敌当前,王敦未及抗争,却已先断一臂,溃散只在顷刻之间。
汉军大举南下进攻,不过是加快了这个速度而已。
这一年,玄武湖还没有被王安石填湖造田供养百姓,所以也没有缩水,而是直接连着长江水道,烟波浩渺,一望无际,面积堪比大半个建康城,是水上进攻破城的绝佳场所。
清宵之时,大通门守将钱凤尚在睡梦之中,就被霍去病的奇袭小队飞军纵入,顷刻毙命。
主将已死,余众溃散,汉军若猛虎入羊群一般冲破覆舟山与鸡笼山的阻隔,顺驰道而入。
此处守军何曾见过如此悍勇无边的铁军,本拟列阵抗敌,忽听远处鸣雷萧萧,似一阵钢铁巨浪翻涌,登时吓得肝胆俱裂,狼狈而逃。
加之许多人都是迫于王敦威势才效命,本非真心出力,一遇强敌,更是少有迎战之心,尽是丢盔弃甲,或饮刃,或溺毙,斩首甚众,余者纷纷倒戈投降。
小老虎一路自燕雀湖悄咪咪摸入清溪,那里多是贵族门阀的园林别墅,琅琊王氏党徒尤众,早尽数被他捉了去,自建春门一路入宫城。
战争持续到第二日傍晚,城中悉定,将王敦一干党羽尽数斩立决,凡与谋霍乱者一并骈诛。
王敦手下大将沈充,头一个伏诛,其子沈劲照理应当一并处决。
但众人一则念及他年少,手中未沾鲜血,二则因他品行清正,又是将帅之才,故而不仅没杀,还将他带回了军营培养。
在历史上,沈劲独率五百兵马,驻守洛阳两年,多次以少胜多击退鲜卑,后因弹尽粮绝,守无可守,坚持至次年三月被慕容恪俘虏,不屈而死。
这是十六国第一名将、也是五胡唯一的武庙选手慕容恪的人生谢幕之战。
沈劲面对百胜强敌,毫无畏惧,孤守城池,并提前将洛阳百姓疏散离去。
奋战数月,只为在江北最后一块土地上高悬汉人旗帜不落,此等风骨,足以彪炳史册,光耀后世。
较之其父沈充的叛乱行径,所谓“变凶逆之族为忠义之门”,正是如此。
“真是古怪”,霍去病感叹道,“沈氏父子差异巨大,真如一天一地。”
小老虎则是一副很有智慧、老神在在的模样:“这有什么的,自古以来长辈和晚辈不同频的人多了去,秦桧的曾孙秦矩还是抗金英杰、赵宋忠良呢,咱们可不能拿老眼光看人。”
霍去病想想帝王家的父愁者联盟,什么刘群郑经刘义隆之流,顿觉这种事情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不管是虎父犬子,还是犬父虎子,都是十分让人头疼的事情。
他转头看见小老虎眉飞色舞,似乎觉得自己终于比他高明了一回,心里沾沾自喜。
不禁摇摇头,直接把小伙伴提溜上马:“别愣着了,还要进宫清点书籍器物,没时间多耽搁。”
“哦”,小老虎决定挑几样好玩的,回去给郑成功当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