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铁血柔情(第7/8页)
午夜,无风。
老旦、黑牛和陈玉茗坐在山上,望着山口的动静。突然,他们看见远处的沟里闪起一簇亮光,一晃一晃的,瞪大眼睛再看,却不见了。黑牛十分紧张,肩榜被轻机枪的托顶得生疼。老旦用望远镜一遍遍地仔细观察,月光下,茂密的丛林在微风里轻摆着,既象人又象鬼,老旦一下子明白了袁白先生经常用的“草木皆兵”是个啥意思。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马达声,朝天看去,黑压压的啥也没看见。战士们赶紧点燃了湖畔的火堆,熊熊火焰即刻把周遭都照得通亮了。黑牛见火光亮起,高兴地对老旦和陈玉茗说:
“老哥,茗哥,你们赶紧动身吧,我还在这里看着,替我坐一下飞机啊!”
老旦和陈玉茗与黑牛匆匆拥抱作别,迅速下山往湖边跑去。飞机已经开始在水上降落,马达声大得吓人,离湖越来越近了。隔着一片树林,老旦和陈玉茗突然听到一串炮声,紧接着火光就在岸边炸起了。突如其来的炮火让二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钻过树林看到,远远的湖面上,一艘铁船正在一边开炮一边驶来。水中的一个木筏被炮火掀翻,活着的战士们拼命朝湖里正在滑行的飞机游去。另外一个木筏还在等他们。杨铁筠和大虎坐在重机枪边上,杨铁筠看到老旦和陈玉茗回来,立刻大声喊道:
“你们快上木筏,赶紧过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老旦紧张地观察着眼前的形势,还没想出个所以来,就听见后山上黑牛的机枪突然响了起来,三八大杆密集的枪声在和黑牛对射着,看来山里的鬼子也摸了过来。老旦再不迟疑,一把抓住陈玉茗大声喊道:
“赶紧带连长上飞机,抱着他走,大虎跟俺来!”
“老旦不行!你们赶紧上飞机!那边守不住的!”
杨铁筠话音未落,一颗小口径的炮弹在湖边炸开,木筏子上一个战士,连同放在筏子上的小泉纯黑二,都被炸得四处翻滚。一架飞机已经划滑到离岸边不远处,机身上醒目的党国国徽在火光中分外耀眼。三四个背着通讯装备的战士快游到飞机旁边,这时鬼子的巡逻艇用机枪扫射了,一个战士在水里被击中,一串串血花溅上了天,他还来不及挣扎就沉入水中。另一架飞机飞得近了些,被鬼子大口径的机枪打中,竟然当空就爆炸了!坠入水中的残骸和汽油燃起了一堆大火,一时也挡住了炮艇的视线。
“你不上飞机俺就不走!玉茗,大虎,抬着他给俺走!”
老旦发了狠,陈玉茗和大虎立刻执行命令,抱起挣扎的杨铁筠开始下水。老旦操起重机枪,对着湖面上的鬼子炮艇就开了火,机枪子弹成串地打在船身上,崩出串串火花,船上正在射击的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子弹打得纷纷躲避。
“放我下来,你们别管我,这是命令!快放我下来!去帮副连长和俘虏上飞机!这是命令!俘虏一定要先上去,他比我重要,玉茗快去!”
陈玉茗只好放下杨铁筠,跑过去背起已经炸昏的小泉纯黑二,扔下水就拉着他泅水。大虎正要将杨铁筠拖下水,杨铁筠一甩膀子索性扔了拐,一下子单腿跳进了水里。又一串子弹打过来,正中大虎的头,他只一个闷哼便栽到水里,鲜血喷了杨铁筠一头一脸。杨铁筠噎了一口水,挣扎着又游了岸边,再一使劲想支起身子,却做不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这才发现一颗子弹从后面穿透了左肩,鲜血正汩汩地涌出……
老旦正杀得性起,肩膀后面突然一热,血登时染红了袖管。扭头一看,只见浑身是血的黑牛抱着机枪,一边退一边扫射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鬼子正潮水般地从山上冲下来。老旦立刻扭转重机枪朝着山上扫去,一串鬼子从山上滚了下来,可其他的仍然快步往前冲着。黑牛退到老旦身边,不由分说,一把就把老旦推了个仰面朝天,他抢过重机枪一边扫射一边大喊着:
“老哥赶紧带连长走,不要管我,你快走!咱们兄弟来生再见啦!”
老旦这才发现趴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杨铁筠,飞步过去抱起他跳入水中。炮弹不断地在飞机周围炸响,舱口的战士们拼命地喊着老旦,飞机螺旋桨高速转动着,在湖面上转着圈躲避着炮弹。老旦觉得又有一颗子弹打穿了右腿,顿时疼得没有力气划水了,被托浮在水面上的杨铁筠一下子被水呛醒了,见老旦已经没了顶还在举着自己,猛地一把推开了老旦,吐着血沫说:
“老旦,我已经不行了……会连累你……你带大家回去……一定要完成任务……快走!”
老旦冒出头来拼命喘气,正要再游去拉杨铁筠,可毕竟力不从心,晃晃悠悠开始下沉,一股力量把自己拉了上来,浮出头一看,一圈绳子正套在身上往回拉着自己。飞机已经离自己很近了,陈玉茗扔过来的绳子套住了自己,原本只会狗刨的老旦再无力挣扎,连说话都做不到,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湖水呛得他鼻血窜流,他伤心地望着又爬上岸边的杨铁筠,急得乱扑棱着。
老旦一被拽上来,飞机就开足了马力开始起飞。鬼子密集的机枪子弹穿过机身,在机舱里叮当乱崩,两个战士被流弹打中,一声不吭就栽倒在甲板上。
浑身枪眼的飞机终于飞了起来,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就朝着武汉飞去。战士们从敞开的舱门向下扫射,又打倒一些鬼子。岸边的树木烧起冲天的大火。火光中,杨铁筠和黑牛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们的机枪怒吼着,阻挡着越来越近的鬼子,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机舱的视野里。战士们顿时放声大哭,悲痛欲绝。老旦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处伤口都在淌血,终于晕倒在飞机甲板上。
“旦啊,知道燕窝岛不?”
“不晓得。”
“袁白先生今儿个和俺说了,东边海上有个燕窝岛,上面全是燕窝。”
“那有个啥稀奇?咱家门粱上不就有一个,每天弄一地鸟屎。一个岛上都是燕窝,那岛上还不全是鸟屎了?”
“你个傻旦!袁白先生说不是一回事哩,他说的燕窝和咱家门粱上的不是一回事哩,那一个燕窝顶得上几百斤麦子价钱,吃一个返老还童哩!”
“有这么稀奇么?那吃上十个还不得再钻回俺娘肚子里去?”
“你尽给俺打岔,还吃十个哩,给一个让你闻闻,就是你的福气了。”
“那这燕窝岛……袁白先生去过?”
“他说打小的时候去过,他爷爷带他去的。”
“那咋了他还在咱板子村这屁大介儿地方混哩?去那个岛上不就成神仙了?”
“找不到路哩,他说那个岛是动的,在海上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