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德国的纳粹化:一九三三-一九三四年(第12/16页)
「必须承认,」他补充说,「在五月最后几天里,不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令人不安的事情。」事实确实如此吗?希特勒后来说,罗姆和他的同谋者作了占据柏林和扣押他的准备。但是如果确是如此,为什么所有的冲锋队队长都在六月初离开了柏林,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为什么希特勒在这个当儿离开德国,从而给冲锋队领传部长戈培尔博士说:
公开的光明正大的讨论比——譬如说——目前德国的新闻界状况对德国人民更有益处。政府(必须)记住这旬老沽:「只有弱者才怕批评。」——伟大人物不是靠宣传制造出来的——如果我们不想同人民失去联系和团结,我们就不能低估他们的了解能力:我们不能老是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任何组织,任何宣传,不论如何出色,光靠本身是不能长期维持人民的信任的——不能靠煽动——也不能靠对全国人民中无所凭借的一部分人进行威胁,而只有靠向人民开诚布公,才能维持人民的信任和忠诚。你把人民当笨伯,人民就不会信任你——我国全体同胞现在应该互相友爱,彼此尊重,团结起来,避免扰乱正直之士的严肃工作,制止狂热之徒的胡言乱语。
这篇演说传开以后,在德国受到普遍的欢迎,但是在吉拉开会的一小批纳粹党人中间,却像爆炸了一颗炸弹一样。戈培尔立即采取行动,尽可能封锁这篇演讲。他禁止电台按原定计划在当天晚上广播这篇演讲的录音,并且禁止报上提到这篇演讲。他还命令警察到街头去没收已经刊载了这篇演讲的摘要的《法兰克福日报》。但是,即使这位宣传部长的绝对权力也不足以防止德国人民和外界知道这篇反抗性演讲的内容。狡猾的巴本事先已把讲稿印发给驻柏林的外国记者和外交官,他自己的报纸《日耳曼尼亚报》也匆匆赶印了好几千份,秘密散发出去。
希特勒听到马尔堡演讲后,不禁勃然大怒。他在同一天下午在吉拉发表的讲话中,谴责「自以为靠几句话就能够使一个国家的人民生活的复兴大业停顿下来的诛儒」。巴本因为演讲被封锁,也很气恼。他于六月二十日赶去见希特勒,表示不能容忍「一个下级部长所采取的」这种封锁措施,坚称他是「作为总统的委托者」说话的,接着便提出了辞呈,并且警告说,他「将把此事立即报告兴登堡」。
这个威胁显然使希特勒感到担心,因为他听说总统对目前局势感到很不高兴,正在考虑宣布戒严令而把权力移交给陆军。为了要估量一下这个危及纳粹政权继续存在的危险的严重程度,他在第二天即六月二十一日飞到了纽台克去见兴登堡。他所受到的接待只有使他更加担心。接见他的是冯·勃洛姆堡将军,他立刻看出,他的这位国防部长平常对他的卑躬屈膝的态度已突然变了。相反,勃洛姆堡现在成了个严厉的普鲁士将军,他硬绷绷地告诉希特勒,他奉老元帅之命告诉希特勒,除非德国目前的紧张状态迅速过去,总统将宣布戒严令而把国家的控制权交给陆军。当希特勒获准在勃洛姆堡陪同下见到了兴登堡时,老总统在短短几分钟里也只证实了勃洛姆堡传达的最后通牒。
对于纳粹党总理来说,这是一个极其不利的转折。不仅他继任总统的计划受到了威胁,而且如果陆军接管国家的话,他个人和纳粹党政府也将完蛋。他在当天飞返柏林时,一定考虑到,如果要生存,只有一个办法。他必须履行对陆军的诺言,镇压冲锋队,停止冲锋队长们所要求的继续革命。显然,有着德高望重的老总统的支持,陆军是不肯接受比这个还低的让步的。
尽管如此,在关系重大的六月最后的一个星期,希特勒还在犹豫不决——至少在这一点上犹豫不决:究竟对那些帮了他很大的忙的冲锋队头子们采取怎样激烈的措施。不过,戈林和希姆莱帮助他作了决定。他们已经开列了他们要算的帐,他们要消灭过去和现在的敌人。他们只要使元首相信反对他的「阴谋」的严重性和迅速采取无情行动的必要性就行了。据希特勒最忠实的信徒之一内政部长威廉·弗立克在纽伦堡的证词,最后使希特勒相信「罗姆要发动政变」的是希姆莱。弗立克又说:「元首就命令希姆莱制止政变。」他说,希姆莱被派在巴伐利亚,戈林被派在柏林制止政变。
陆军也在怂恿希特勒,因此对不久就要发生的野蛮暴行也负有一份责任。六月二十五日,陆军总司令冯·弗立契将军命令陆军处于戒备状态,取消一切休假,军队不得离营外出。六月二十八日,罗姆被开除出德国军官联合会——这等于是清楚地预告这个冲锋队参谋长要倒霉了。为了要使得没有人——尤其是罗姆——对陆军的立场抱有任何错觉,勃洛姆堡采取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行动,他于六月二十九日在《人民观察家报》上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表示「陆军——站在阿道夫·希特勒的背后——他始终是我们中间的一分子」。因此,陆军是在要求进行清洗,但是它又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这件事必须由希特勒、戈林、希姆莱用他们的黑衫党卫队和戈林的特别警察来进行。
希特勒于六月二十八日星期四离开柏林前往埃森,去参加当地一个纳粹党领袖约瑟夫·特波文的婚礼。这次旅行及其目的很难说明他当时是感到有场严重危机迫在眉睫。同一天,戈林和希姆莱命令党卫队的特遣队和「戈林警察」处在准备状态。由于希特勒不在柏林,他们显然认为可以放手自由行动了。
第二天六月二十九日,元首视察了威斯特伐利亚的劳动服役营,下午回到莱因河畔的戈德斯堡,下榻在一个战时老战友德莱森在河畔开设的旅舍。那天晚上,戈培尔到了戈德斯堡,在这以前,他似乎一直在犹豫不决,不知投向哪一边好,事实上,他一直与罗姆保持着秘密联系。这时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向希特勒报告了希特勒后来称之为来自柏林的「逼人情报」。卡尔·恩斯特已经动员了冲锋队。恩斯特原来是旅馆茶房,后来又在一家有相公癖者时常光顾的咖啡馆中当保镳,罗姆看中了他,让他当了柏林冲锋队长。他虽然长得俊秀,但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他当时相信,而且在二十四小时左右内死去以前也相信,他遇到了右派的政变,他要高呼「希特勒万岁」而死去。
希特勒后来说,直到这个时候——六月二十九日为止——他只决定要「剥夺参谋长(罗姆)的职务,暂时把他看管起来,逮捕一部分罪证确凿的冲锋队长——而且要向其他队长发出诚挚的呼吁,命令他们回来值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