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通向慕尼黑的道路(第14/26页)
张伯伦看到他以捷克人为牺牲而如此「吃力地」建立起的和平大厦就嫁纸牌搭成的一样垮了下来。他告诉希特勒,他「既感到失望,又感到奇怪。他应当有理由说元首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他所要求的一切了」。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指张伯伦)把他的全部政治生命作了孤注一掷——他被英国某些人士指责为出卖了捷克斯洛伐克,向独裁者屈膝投降,而且在那天早上离开英国的时候,确实还有人嘘他。
但是英国首相的个人不幸并没有打动元首的铁石心肠。他仍然要求,苏台德地区必须立即由德国予以占领。这一问题「至迟要在十月一日完全地、最后地解决」。他手头有张地图说明哪些领土必须立刻割让。
这样,据张伯沦后来告诉下院说,他心里「充满了凶事临头的预感」,只好退回到莱因河波岸去「考虑我该怎么办」。那天晚上,他在电话中同自己的阁僚以及法国政府的大员商量以后,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希望,大家只好同意伦敦和巴黎应当在第二天通知捷克政府:它们不能再「继续承担建议捷克政府不要动员的责任」。
这天晚上七点二十分,凯特尔将军从戈德斯堡打电话给陆军总部说:「(X日的)日期还不能最后确定。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准备。如果绿色方案执行的话,也不会在九月三十日之前,如果提前执行,多半会临时修正。」这是因为阿道夫·希特勒自己这时也处在进退两难之中。当然张泊伦不知道,元首的真实意图,如他在五月危机以后在给最高统帅部的指示中所说的那样,是「以军事行动粉碎捷克斯洛伐克」。接受捷克人(不论多么不情愿)已同意接受的英法计划,不但可以把苏台德日耳曼人给予希特勒,而且可以有效地消灭捷克国家,因为此时它已毫无防御可言。然而这样就不是用军事行动了。而元首却已下定决心,不但一定要羞辱五月间惹恼了他的贝奈斯总统和捷克政府,而且要暴露西方国家没有骨头的可怜相。要做到这一点,至少必须要有军事占领。它可以像对奥地利的军事占领那样是不流血的,然而仍然必须是军事占领。对于傲慢的捷克人,至少得要报复到这种程度。九月二十二日晚上,两个人并没有进一步接触,但是张伯伦在带着问题睡了一宵,再加上在俯瞰着莱因河的阳台上来回踱步了一早晨之后,吃完早饭就坐下来给希特勒写了一封信。他表示愿意把德国的这些新要求提交给捷克人,但是他不认为他们会接受。事实上,他毫不怀疑,如果德军立即占领的话,捷克人定将用武力抵抗。不过,既然各方面都已同意把苏台德区转交给德国,他还是愿意向布拉格建议,在该区正式移交以前,由苏台德日耳曼人自己来维持当地的法律和秩序。
对于这样一种妥协,希特勒听都不要听。他让英国首相等了几乎一整天,才终于回了一个措辞激烈的照会,再次长篇大论地重弹捷克人如何对不起德国人的老调,再次拒绝改变自己的态度,最后的结语是:只有战争「看来才能解决问题了」。张伯伦的答复很简短,他要求希特勒把新要求写成书面,「附上一张地图」。由他「作为调解人」送交布拉格。他最后说:「我看不出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因此我打算回英国。」
在这样做以前,他再次来到德莱森饭店同希特勒举行最后一次会议。会议从九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三十分开始。希特勒以备忘录的方式提出了他的要求并且附有地图。张伯伦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新的限期:捷克人应在九月二十六日也就是两天以后上午八点开始撤出割让地区,而在九月二十八日撤退完毕。「这不是无异下最后通牒吗!」张伯伦慨叹说。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希特勒立刻反驳,当张伯伦反唇相讥说这里用得上德文Diktat(命令)这个字的时候,希特勒回答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命令。请看,文件上明明写着是『备忘录』。」
这时,一个副官给元首送来了一份急电,他看了一眼就把它扔给了正在翻译的施密特并说:「把这念给张伯伦先生听。」
施密特遵命照念:「贝奈斯刚刚在电台上宣布捷克斯洛伐克实行总动员。」
据施密特后来回忆,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然后,希特勒开口了:「当然,现在一切都定局了。捷克人根本不想把任何领土割让给德国。」根据施密特的笔记,张伯伦不同意这种说法,继之就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希特勒说)是捷克人先动员的。张伯伦对此表示不同意。是德国首先动员的——元首否认德国已经动员。
这样,谈话一直继续到凌晨一点多钟,最后,张伯伦问希特勒,德国的备忘录是不是「果真绝无商量余地」,希特勒回答说确是如此。接着,首相回答说,继续会谈己无意义。他已经尽了他的最大努力,他的努力已归失败。他将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因为他到德国来的时候所抱的希望已成泡影。那位德国独裁者并不愿意张伯伦就此脱钩而去,因此提出了一项「让步」。
「我很少给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你是难得的一个。」他说得挺爽快,「我准备只给捷克人撤退的期限规定一个日期-十月一日——如果那样能便于你完成任务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拿一技铅笔自己把日期改掉了。这当然根本不是什么让步。
十月一日一直就是X日。
然而对英国首相来说,这却似乎颇有作用。据施密特的记录,他曾说「元首在这方面的考虑,他十分领情」。不过,他又说,他不能对这项建议表示接受还是拒绝,他只能转达。
无论如何,僵局总算是打破了。当会谈在凌晨一点三十分结束的时候,不论在此以前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在个人关系方面似乎比他们初次会面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更亲近些。我自己有幸在二十五英尺之外一个看门人的小屋里(我在那里设了一个临时广播室)亲眼看到他们在离旅馆大门不远的地方道别。他们彼此的亲密态度使我感到惊奇。我当时听不见的话,施密特记下来了。
张伯伦真挚地同元首道别。他说他感到由于过去几天的会谈在他和元首之间已产生了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他仍然希望目前困难的危机将能克服,那时他将本着同样的精神同元首讨论其他仍然悬而未决的问题。
元首感谢张怕伦的这一番活,并且告诉他,他也抱有同样的希望。他已经说过几次,捷克问题是他要在欧洲提出的最后一次领土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