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尼科波尔桥头堡的警报(第8/8页)

正当我们沉浸在这种思绪中时,突然响起了我们所熟悉的嗖嗖声,炮弹掠过我们的头顶后炸开。看来,哪怕是在圣诞夜,伊万们也不会给我们任何喘息之机。我们吹灭蜡烛,重新陷入了黑暗中。沿着整个前线,曳光弹不停地窜入夜空。

“好吧,我们至少在圣诞节时得到了节日的亮光,”保罗很不高兴地说道。

我们的前方依然没什么动静,随后,我们听见了火箭弹袭来时发出的特殊声响。

“斯大林管风琴!”轻装排的一名士兵叫道。

我们赶紧趴在地上,钻进了洞中,随即,我们听见了爆炸声,一块弹片击中了我们的弹药箱,滚落进我们的散兵坑里。俄国人用火箭炮猛轰了两轮,然后,一切再次平静下来。

12月25日。早上八点,俄国人猛烈的炮火像一股毁灭性的飓风那样朝我们倾泻而下。大伙儿趴在坑道里,不时地探头查看阵地前方的情况。我们已经做好了自我防卫的准备,但我们知道,只有等敌人靠近到一定的距离内,我们的防御火力才能有效地命中他们。尽管在此之前已经历过好几次敌军重型火炮的轰击,可我还是恐惧不已,无尽的等待让我感到紧张不安。我知道敌人的炮火迟早会停息下来,到那时,真正的战斗将会打响。可是,在此之前,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我脑中盘旋着。

伴随着这些胡思乱想,过去的战斗记忆清晰起来。一些情景出现在眼前,我再次看见了顿河河畔雷特斯乔夫村的绝望和灾难—那场悲惨的经历我以为自己早已遗忘,可现在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这一刻,我再次被恐惧所笼罩,我静静地祷告着,热切地期盼自己在这次战斗中仍能安然无恙。

这场猛烈的炮击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然后,有人大声叫道:“他们来了!”

终于来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但我并未感觉到轻松,因为我知道,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又将有人丧命。但这一点与我在刺耳的炮击中幸免于难一样,不是单靠意志力便能摆脱的。等我和保罗在重机枪旁就位后,我的全部念头便集中在向前推进的敌人的身上。俄国人的炮击稍稍有所减弱,此刻,重型炮弹呼啸着掠过我们的头顶。我们突然开火了,此刻,我们唯一的想法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并阻止面前的敌人攻占我们的阵地。

我方的防御炮火现在也轰鸣起来,炮弹从后方嗖嗖地划过我们的头顶,仿佛有上百门大炮同时射出了致命的炮弹。在我们炮兵的前方是坦克和突击炮组成的一道防线,这些战车迅速向前冲去,车上的主炮在近距离内对着敌人的攻击波次猛烈开火。进攻中的敌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我们的防御阵地,还没轮到我们的步兵武器派上用场,他们已经被打垮了。最后,我们的重机枪阻止了一小群苏军,这帮家伙设法避开了我们致命的炮击,仍企图逼近我们的阵地。

到了夜里才获悉,我们的炮弹上安装了碰炸引信,炮弹碰上目标便会炸开,杀伤性弹片在人群中造成了一场浩劫。敌人遭受了一场可怕的屠杀,我们不禁对此深感满意。他们居然敢在过节时跑来打扰我们!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苏军再次实施了炮击,又组织了一次进攻,但他们的这次尝试和前一次一样,仍未获得成功。现在我们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是破坏我们过节,俄国人不过圣诞,他们只过元旦。尽管我们阵亡了几个人,但整体损失较为轻微。我们获悉,敌人在整个区域内损失了35辆T-34坦克。看来,俄国人也打算歇一歇了,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没有遭遇其他的战斗。

12月28日。当天的前线平静度过。我们觉得,敌人大概也打得筋疲力尽,暂时不想再理会我们了。

12月29日。先前占据这些阵地的部队回来接替了我们。他们重新进入主防线上原先的那些散兵坑,当初,苏军的一场大规模攻势将他们赶出了这些阵地。我们很高兴能返回自己的住处并重新恢复人样。要是我们的某个朋友此刻想认出我们,那他必须好好地识别一番,因为我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我们在情绪上的变化快得令人惊奇。坐在车上,靠近营地时,我们还开着玩笑,谈论着回到住处后该如何如何。可当我们看见卡佳站在那里,眼含泪水等着我们回来时,大伙儿都变得严肃起来。再一次,她在我们那些阵亡战友的床铺上摆放了小小的木制十字架。她不想让我们看见她的眼泪,于是,匆匆向我们表示了欢迎后,她飞快地逃开了。我们叫她回来,她借口说“Raboty,raboty”,这句话的大意是“我还要干活呢”。

洗漱完毕,我们一头倒在床上,一直睡到夜里。然后,我们得到了配发的口粮,另外,每个人还有一瓶白兰地。我把我那瓶酒给了瓦尔德马,他静静地坐在角落处,大口大口地灌着酒,沉浸在失去朋友的痛苦中。

晚上,我跟保罗•亚当、卡佳和她的母亲聚在了一起。我们学习着俄语,尽管我们的俄语说得怪里怪气,但大家玩得却很开心。一次,卡佳握住了保罗的手,他看着她那双闪着亮光的蓝眼睛,脸红了。啊哈,我心里暗笑,这里面有情况!等我累了离开时,保罗和卡佳留了下来。


[1]意思是年轻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