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从波兰到愚人的天堂(第2/3页)

3月14日。我们已经得到了新军装,也获得了武器和装备以便执行前线任务,但在接到出发的命令后,我们又得到命令留在原处。显然这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运输车辆,于是,我们奉命在兵营里等待进一步的指示。这会不会是临死前最后一次短暂的喘息呢?我们花了点时间去了解“绳索街”(汉堡臭名昭著的红灯区)—结果却令人极其失望!许多房屋都已被炸毁。能为我们这些士兵提供些娱乐的地方是赛马场,可半个小时后响起了空袭警报,所有人都跑进地下室或地下掩体躲藏起来。这是我在汉堡第一次体验到盟军的大规模轰炸。

此刻,战争已经无处不在!它从空中消灭了城市和居民,这种恐怖表现在人们的脸上,他们眉头紧皱,满怀恐惧、悲伤和痛苦。市内的居民显然都是些年长者。战争撕碎了他们的神经,每天都制造着伤者和死者。它残酷地将友情与家庭分开,带给人们难以言述的伤心和悲痛。

战争赶快结束吧!就像卡佳在尼科波尔桥头堡,满怀绝望和痛苦表达过的这一愿望,这里的居民肯定也曾无数次地说过相同的话—所有人都在期盼这场不幸的战争尽早结束。但它并未结束,而是在继续肆虐。它摧毁了一切,除了战争本身。所有的狂热分子现在都处在压力下,不是颜面尽失便是受到了惩处。许多人依然相信他们,他们懂得如何歪曲和捏造事实。他们相信被列为最高机密的“神奇武器”,所有人都在谈论。对此,我持怀疑态度—非常怀疑—因为过去曾有过那么多许诺,可都未曾兑现。但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我不想冒险逞英雄。我觉得对我们来说,战争已经不可逆转地走向了结局。苏军部队已经饮马奥得河,而盟军部队即将跨越莱茵河。

3月19日。我们的出发令已在两天前下达。我们登上列车赶往斯德丁。在铁路线附近我们遭到了敌人的炮击,结果造成一死两伤。下车时,四周围一片混乱,许多人像无头苍蝇那样四下乱窜,我们这些老兵必须尽力把士兵们归拢到一起。经过几个月的休息后,我必须再次适应前线,再次适应伊万们朝我伸来的魔爪。这将持续多久呢?这一切又将如何结束?

3月20日。经过一番辛苦的行军后,我们到达了我们将隶属的部队。在村内一个庞大的广场上,一位军官、几名中士和下士迎接了我们,并立即对我们这些新兵开始了挑选和分配。一位稍有些年长的少校,佩带着一枚一战时期的铁十字勋章,看见我跟在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中似乎有些惊讶。他走到我身边说道:“怎么来了个老伙计!”

我看着他,觉得他说的可能没错—如果他指的是我的年龄。我像往常那样抖擞起精神,说道:“要是少校先生指的是我的作战经验,那么我承认,我确实有过些经历。”

他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我过去在哪里服役以及现在在做些什么,最后我告诉他,我最想担任的是重机枪射手。

少校摇着头说道:“很抱歉,所有机枪手的位置都满了,而班长的岗位,两天前也安排满了。”

对我来说,这显然意味着事情变得有些棘手。我失望地回答道:“这么说,少校先生,我大概要端着步枪上前线了。”

听了我的话,他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当然不会!”他果断地说道:“端步枪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另外,我也不想看见一名出色的士兵落到那个地步。”

这听起来不错,我暗自思忖,他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上司。少校顿了顿,他考虑了一下,问道:“您会开摩托车吗?”

“是的,少校先生!”我面带自豪迅速答道:“我持有所有军用车辆的驾照,甚至包括装甲运兵车。”

“太好了!”少校点着头说道,他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

“明天会带您去团部的摩托车传令兵分排—明白吗?过几天我就让您当分排长,怎么样?”

他的提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的,少校先生!”

我能怎么做呢,一名普普通通的二等兵,能说些什么呢?婉言谢绝?这样的话也许会惹恼少校—天知道他会把我分配到什么地方去。摩托车传令兵这个活儿也不见得有多糟糕。我也许并未对这份工作感到欣喜若狂—到目前为止,我对它只有个模糊的概念。我不得不等待,并在以后的几天里得出确切的答案。

3月21日。他们的效率挺快,今天我已得到了一辆摩托车以及送文件的装备。摩托车传令兵分排由五名士兵组成,平日就住在团部。我们的团部设在一所学校的地下室里,团长是一名上校。此刻,团里的各个连队在镇外大约两公里处,一直跟敌人处在交战状态。指挥部内人来人往,我第一次体验到一个团部的忙碌气氛。前线,敌人不断试图突破我方的防御,但总是被击退。他们的重炮一刻不停地朝着镇内开火,炮弹经常落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

尽管与前线部队的联系主要是通过无线电,但有些重要的命令还是靠我们这些传令兵送交。第一天,所有的传令兵都被派了出去,所以,我也跨上了摩托车。没多久,我便开始诅咒起这份新工作来。在那位少校看来,这是个不错的岗位,可依我看,结论恰恰相反:骑着摩托车,我所面临的危险比在前线、在散兵坑里以及与敌人战斗时更加严重。我们这些传令兵不得不设法通过软土地面以及深深的弹坑,自始至终要留意躲避炮弹的爆炸。担当起这一任务的第一天,有一次,由于重型炮弹的轰击,在我面前的地面突然发生了塌陷,我和我的摩托车一头扎进了坑里。我好不容易爬出弹坑,在附近炸开的第二发炮弹再次将我掀进了坑内。幸运的是,一辆路过的拖车用缆绳把我和我的摩托车拖了出来。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我低低地趴在摩托车手把上,朝着前线疾驶,以便在规定的时间内将命令传达给相关的连队。由于敌人的进攻,我们的连队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被迫撤至另一个地带,这就给我的任务造成了一定的麻烦,我不得不打听方向以便能找到他们。然后,我疯狂地驾驶着摩托车穿过迫击炮火和雨点般的子弹,最后,我的大衣被打得千疮百孔,但我却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3月26日。传令兵的工作既危险又费力,经常要穿过弹坑和深深的泥泞,这是一场极其危险的生死游戏,可我刚刚干了五天。这段时间里,两名传令兵因负伤而退出,很快便指定了接替他们的人。据两个“替死鬼”说,在此之前,他们是步兵。我军发起一次大规模反击后—这一反击未取得什么效果—再次轮到苏军发起进攻。我们这个传令兵分排忙得不可开交,我再次咒骂起那位少校,这家伙曾郑重宣布,他不会让我“落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