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第7/8页)

亭松调侃道:“谁让你总是逗弄竹雪,能和你关系好才怪!”

两句话未完,少年已拿着面具走到几人眼前,看着公子。生分的眸里微泛起笑意,把面具递过去:“公子。”

莫名像只捉了耗子回去给主人显摆的小狸奴,姬月恒唇角浅弯,最终还是接了来:“有心了。”

可养熟的狸奴也会跑。

心意能给他,以后也能给别人。

姬月恒平和与那张罗刹面具对视着,眉心观音痣有着使人平和的神性,仿佛能渡化一切邪祟。

然而真正的邪祟藏在何处。

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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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一向善于避免尴尬的杜彦宁难得沉默了。

对面的姬月恒也沉凝如初。

但稍许他回过神,随意闲谈:“杜公子仍对那少女念念不忘?”

杜彦宁稍意外,不是意外恩公听到他和表兄的对话,来时他就知道表兄必会提起三表妹——姑母一直想让表妹与他缔结良缘,然而且不提他心中另有所属,他和表妹性子更是不合,又有那桩旧事横亘着,表兄想缓和二人关系,势必趁机替三表妹说话。

他邀公子等人留在内间,并非为了彰显自己的信赖,是想让她听到。

她现在不愿理他,若让她知道当初的事存着误会,说不定能先软化二人之间隔着的坚冰,再同她道歉。

可她居然说“两清”……

杜彦宁敛神,看向姬月恒。

若是寻常他见到的人,即便好奇也必先迂回一番,自然地引出话题,再藉着关切来满足好奇心。

但恩公并未做这些表面功夫。

他和她,是同一类人。

淡漠,疏离,但不屑于虚伪。

而他则截然相反。

杜彦宁看着对面公子手中的罗刹面具,精于世故的眸子黯然垂下。

姬月恒也不追问,想起一个月前听到的那句话,觉得十分贴合杜彦宁现状,便冷静道:“喜欢一个人不是好事,喜欢上错的人更不是。”

这话像是在劝慰杜彦宁,也像是自己与自己交谈。

可杜彦宁觉得姬月恒不像会为情所困之人,他疏离冷淡,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沉寂无欲。却也给人平静又危险的矛盾感,一旦踏入,就再逃不出。

她若喜欢上这样的人……

会不会像往深潭中投石,虽有回应,但很快沉寂?

想到这,杜彦宁忽地苦笑,说来真正给她带来伤害的,是他才对。

他沉默了很久,姬月恒也不在意,只把玩着那罗刹面具。

稍许,杜彦宁才缓缓开口。

“恩人看得透彻,哪怕当初我与她两情相悦,但毕竟年少气盛,还是因误会让这段情无疾而终,连累她,也辜负了她对我的依赖。说来错的时机,哪怕遇到了对的人,也算是错。”

姬月恒回味着他的话。

“你们两情相悦,且她很依赖你。”

果真。杜彦宁口中的少女的确与竹雪是不同的两个人。

竹雪或许会与人两情相悦。

但绝不会依赖旁人。

杜彦宁并不知道他在想这些,以为他是惋惜,苦笑道:“是啊,即便两情相悦也失之交臂了。起初我只是觉得她与我、和我身边人都不一样,觉得好奇才靠近。明知不合适,也还能克制,却不断寻新的借口纵容自己。最后感情失控,害人亦害己。”

好奇,靠近,纵容,失控……

姬月恒扣紧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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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归来后,阴雨连绵下了好几日,公子开始看书。

但程令雪觉得怪的并非公子看书,而是他竟昼夜不停地看。

且每当看得眉心蹙起,便毫不留情将话本掷入一侧的火盆之中。

“扑——”

火中多了本书。

姬月恒饮了杯冷茶,看着那本关于两个少年的风月故事的话本焚烧殆尽,虽只看了个起头,那股排斥的感觉却挥之不去,眉头反而舒展了。

他舒了口气——

他决计,没有断袖之癖。

起身推开窗,有人立在廊下,清姿和雨幕相互映衬,雨下得很大,那人撑了伞而来,鬓发微湿。

本就不多的英气被雨融化。

姬月恒目光微漾。

在那人转身那霎,他半掩住窗,静坐许久,又展开一本。

这回的话本说的是一个少女怀春的故事,书页簌簌翻动,书上少女已然到了豆蔻之年,她开始总忍不住想见到一个少年郎,并因为心上人与旁人来往过密而不悦……似曾相识的片段让修长的手顿在那一页。

但随后,书也入了火中——

他又不是姑娘家。

姬月恒头疼地揉了揉额际,末了,翻开一本主人公是一位文弱书生的本子,一页页走马灯似地转过,把书生对一个戏子心动的历程墨陈开来。

可刚看到“两唇相贴,唇舌纠缠”时,长指一动。

他撕掉那页,又翻开一页。

“玉颈微凉,双峦藏雪,令人口干舌燥,只欲埋首其间。”

“桃林处,缠藤巨木挺然。”

……

越往下,越露骨,他这才知晓双峦、桃源、缠藤巨木究竟是何。

喉间有些不适,姬月恒又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入喉,怪异的恶心被冲掉,只剩一个令人安心的念头。

动了情便想“唇舌交缠”、“埋首其间”么?可他仅是想像便觉得恶心。

想来也非男女之情。

窗外的雨声不再扰人,多了让人安心的意味,又是令人愉悦的雨日。

姬月恒推开窗。

窗边那枝秀竹随着微风微微摇曳,再眨眼,已变成了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正捧着一块青瓜吃得正香。

目光恰好撞上,那人像偷吃被察觉,懵了一瞬,唇微抿。

这个心虚的小动作让姬月恒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那轻抿的唇瓣上,刚吃完东西,唇上红润似洗净的红提。

他盯着那唇角,不觉失了神。

程令雪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雨声嘈杂,窗内的公子安静淡漠,仿佛不管多大的雨都侵扰他心境。

可细看,他竟在发愣。

她猜到了公子发愣的缘由,看了眼手里洒扫婆子送的青瓜,又看了眼公子,不舍地走近他。

“公子,想尝一尝么?”

像被惊动的蝶,公子鸦睫掀起。

眉心微蹙,平静的桃花眼变成一汪深不见底幽深碧潭,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仿佛她在说什么鬼话。

程令雪长睫不解地扇了扇。

难道是吃惯了岭南的荔枝、西域的葡萄,瞧不上这青瓜?

那正好,这样她就不用分给他了,青瓜的清香还萦绕齿间,程令雪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打算继续啃瓜。

姬月恒凝着她的唇,那个刚开了个头就被他用意念掐断的梦境化作一张网罩下,掌控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