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扬名立万(三)(第2/3页)

“好。”宋麒点头,神色一如既往的散漫。

“我说真的,”于曼颐忽然很执着,“我下来之前,你哪也不许去。”

宋麒被她执着的态度搞得无所适从:

“我当然就站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呢?我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人,自然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否则我来这宴会做什么?”

他又在冒充什么纨绔子弟?他永远要在真实的自己外面套一个别的身份,先前是穷学生,后来又是英国公司的工程师。

“油嘴滑舌,没有一句真心话。”

于曼颐故意这么说了宋麒一句,这才转身走了。她身形绰约,旗袍在腰间收出美好弧线,布料滑落脚边,被步子带得蹁跹。侍者带着于曼颐走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她忽然控制不住地回身——

笑意从她喉咙里滚出来。宋麒拿一杯酒站在原地,因为向她做了承诺而无法移动,身体微晃,仰头看天花板,的确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于曼颐转回身子,终于在侍者的指引下上楼了。

相比于一楼,二楼的环境相当安静。宋华章这家不似住处,倒更似社交场所,藏了不少谈话的私密之地。于曼颐沿着过道行走,看见几处房间里有些男男女女商谈的身影,而宋华章和姜玉是在最里面那间的。除了他们,里面还零星坐着几个中年男女,两三成对,言谈间是寒暄与生意。

宋麒说的没错,宋华章与姜玉一起找于曼颐,一定不是去叫她吃亏的。不但没吃亏,还吃着一个极大的便宜——

坐在他俩正对面那男人是个开印刷厂的,以往只承接出版社与报社的印刷生意,还做了些烟草公司的订单。这两年月份牌生意的赚头水涨船高,他守着那样多印钞机一般的印刷机,却只眼睁睁见别人发财,终于在近日下了决心,也要订购一套月份牌画,将这口蛋糕分上一分。

然而隔行如隔山,印刷厂直接做这门生意,只熟门,不熟路,因此趁着宋华章这场宴会,找了几位出版界的业内人士来帮忙。那么早年做月份牌十分畅销的的姜玉,就被他当做金字招牌了。

“李先生,我都办学校好多年了,画月份牌这事,手也生了,”姜玉这样说,“你看这样行不行?”

她扶着于曼颐的肩膀将她介绍过来。

“既然你说那些月份牌的专业画室太贵,这一次又只是小幅试水,那我便当你不想在稿费上投入太多,”她说,“那便用我的学生好了。”

“那推销时可否依然使用姜校长门生的名头?”

“自然可用。”

“那便好说,”李老板挥挥手,“不过我想画的是十二生肖全套,姜校长一张要价500,整套下来可谓天价,不知这位门生……”

于曼颐几乎脱口而出“50即可”,被姜玉在脖颈后掐了一把。她立刻闭嘴,听到姜玉说:“十二张图费时费力,我像她这样资历时,百元一张恐怕是有的。”

这整数的算式让于曼颐在动用算数时毫不费力,毫不费力而激动!

李老板面露迟疑:“这只是个学生,我本想着,800元就……”

不等姜玉开口,于曼颐立刻道:“我想也是可以的。”

她感到姜玉在她脖子后面轻拍一把,拍出一丝恨铁不成钢与缺乏眼界。于曼颐侧目,心道姜校长,你未免饱女不知饿女饥,又饥又急迫!

她自己松了口,姜玉也不再替她与李老板拉锯了,转而又和另一位专做美术的出版社经理谈起了学校出画册的事。这是于曼颐头一次看见姜玉不在学校的样子,真是言笑晏晏,推杯换盏,看来她还有的学呢。

那李老板又与于曼颐商谈几句,便和她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转而和宋华章说起别的事来。

宋华章看起来只是组局而不谈什么切实的生意,于曼颐听到她笑吟吟地问李老板:“月份牌想尝尝鲜,是不是连环画也眼红了?听说这门生意近来也很好做。”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老板道,“况且也没找到门路。”

“门路到处都有,”宋华章道,“这可是真是出版界的好时候,整条苏州河沿岸,全都是叫你们这些出版商占了,赚得盆满钵满。”

真是哗啦啦响的铜钿,每个人都在为了碎银琢磨,于曼颐也不例外。这邀请函真不愧是一张门票,她粗略算了方才李老板所说工期——

三个月,十二张,800元,她与尤红稿费和画作一人分一半,完全来得及。于曼颐在这个时刻算数变得非常好,好到她不再需要在那个本上一笔一划的计算。

“姜校长,”她说话间凑过去,“你少喝一些吧,我在楼下等你结束。”

“不必,不必,”姜玉回头看她,“时候晚了,你先回去吧,散场时自然有司机接我。”

“可……”

“回去休息吧,”姜玉道,“三个月十二张,接下来你得狠熬呢。”

十二张自然要狠熬,还好有尤红帮忙。于曼颐看姜玉忙着与人谈话,没有和她太多解释,便自己退到楼下了。

虽说在姜玉那很低,但800元可真不是一笔小钱,这是于曼颐前几日想都不敢想的一笔数字,今日就这样砸到头上,叫她真措手不及,兴高采烈,满心都是与宋麒的分享欲!

她穿了那么高的鞋跟,仍然是快步跑下楼梯,踩得木质地板“咔哒咔哒”的响——

什么叫柳暗花明!这就叫柳暗花明!什么叫苦尽甘来!这就叫苦尽甘来!她答应尤红不会独自发财,这现世福气未免来得太快!

于曼颐一路半跳下去,抬眼时才发现宋麒不在她指定的位置。她心里微微一沉,好在视线一转,便看到这人从大厅另一侧走回来,边走边打理那件被挂在手背上的外套。

于曼颐快步走过去:“你去做什么了?”

“我衣服叫人泼湿了,”宋麒十分无奈,“我和你讲,有个女孩子与我搭话,故意将酒杯泼到我身上……”

真是出乎意料的走向,于曼颐松了口气,没理他。

“我被搭讪你都不急?”宋麒跟上她。

“搭就搭了,”于曼颐道,“又不是挨了枪子,我还当你忽然又去做什么要紧事了。衣服给我看看。”

他今日穿的西服外套颜色偏浅,真是泼上好大好显眼的一片红酒渍。于曼颐拎着打量片刻,给他出主意:

“这酒渍过夜就不好洗了,我宿舍旁有个洗衣行,你要是愿意送我,就顺路送过去洗一下。”

“倒是顺路,不过拿去洗了我就只能穿着里衣回自己家了。”

“不用,”于曼颐又说,“你上次落在我那那身衣服我还没还给你,你从洗衣行出来,走几步就是我宿舍,我拿下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