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亢龙有悔(第2/3页)
有此能耐,虽进士,有何难哉?
而且周清虽然有这本事,从始至终,都态度谦和,哪怕有举子咄咄逼人地对他挑刺,周清依旧和颜悦色,没有丝毫愠怒和不耐烦。
为人风度若此,倒是让先前挑刺的举子感到惭愧,向他道歉。
周清替他解释,若是换成是他,也会怀疑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少年人,能不能有中解元的本事。
而且他还说了天气原因,又提到自己身体好,能忍受风霜刀剑之苦,才侥幸发挥出水平来,卷子入了考官们的法眼。
又说自己是父母双亡,在世间无亲无故。
今日得中解元,看来是父母在天之灵保佑。
他没有落泪,可字字情真意切,戳人肺腑。话虽寻常,而心赤诚。在场的举子,大部分都被感动了。
连考官们大都纷纷掩袖。
国朝以孝治天下。
如此少年,取中解元,自是家国的大幸。
无论是陆提学,还是宋河,此时对周清满意到了极点。明明才学过人,过目成诵,还能谦虚冲和,为其他落榜的士子开脱,并说自己的解元,多少有些侥幸。
这话由周清来说,正是合适!
一时间,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周清的表现下,化解无形。
总归是让大部分举子认下周清这个解元了。
陆提学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
他还想对周清多做提点,没想到周清为人慎重,凭自己就化解了一场无形的祸患。
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周清的表现,实是和光同尘,将来在官场,必然有一番大作为的。
但还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周清太年轻。
陆提学将周清拉到身边,问他准备何时参加会试。
周清却表示十年之内,不准备进京赶考。他只是记性好,论学问还不够精湛,需要多做磨砺。
“此言大善。”陆提学拍拍手。
原本他是打算周清落榜,带他入京的。
现在情势不同了。
周清能如此知进退,明得失,远远出乎他意料。
他越看周清,越觉得可惜。
如芝兰玉树,为何不生长在自家庭院呢?
满满都是遗憾。
答谢考官,第二日又参加了鹿鸣宴。周清有昨日的铺垫,算是顺利通过。因为他和陆提学的关系摆在那,刚中解元,私下去拜会,总归是不好的。
周清于是没有私下去拜会陆提学。
哪怕他已经知晓,陆提学即将担任大理寺少卿。
这官职,差不多是前世最高法的二把手了。
距离位列朝堂九卿,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其实最是艰难,许多官员终其一生都没跨过去。只是陆提学能从地方学政,摇身一变成为大理寺少卿,其后台背景,自然非同寻常。
看似官位品级只进了一步,换成实际权力,可谓是火线提拔了。
这也是权力运用之妙。
明升暗贬,明贬暗升。平级或者半级一级的调动,又能体现出天壤之别。周清不清楚,朝廷打算废路为省,往后巡抚为一省最高长官,另外设布政使为一省中的二把手,负责一省的行政和财赋出纳。
火线提拔陆提学,实则是为另一人开路。乃是朝堂中,暗中交锋后的利益妥协和交换。
既然已经火线提拔一位,那么火线提拔另一位,也好说话了。
而周清这个少年解元的出现,作为祥瑞,自是成为了宋河及陆提学政绩的一部分,陆提学的提拔于是更有了支撑。
鉴于周清的表现,无形间使得天南路的政局变得更加平稳。
但这不会使天南路的匪患及财政赋税问题减轻。
废路设省,立巡抚和布政使,正是为了进一步放权给下面,使其解决匪患的财赋问题。
对于周清,科举的道路暂时结束,甚至不会再开启。
对于宋河,乡试的结束,实是仕途上一个新的开始,前路依旧是不确定且风险很大的。
但到了这一步,往后退一步,很有可能粉身碎骨。
所以有进无退。
……
……
冯知县送的院子里,周清打算住上一日,进行简单的休整后再返乡回江州去。
武镖头则是打算一路护送周清回去。
要是周清这新科解元回乡时出现意外,那可是震动天南的大事。
因此沿途各县,还有官兵交接护送。
整个天南路的军事名义上都归宋河掌管,因此吩咐下来,下面的武官不敢不尽心。
周清呆在院子里,谢绝任何拜会,冯知县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没有凑过来打扰。
周清住进他送的院子,自然是一种亲近的表态。
至于张家的书童,已经火速结案,只等案卷交到三法司去,等秋后问斩的文书即可。
此事冯知县还知会了陆提学。
陆提学作为马上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对于这等以奴弑主的行为,自然痛恨无比,表示此案到了三法司,他第一个要从严法办。
至于张乡绅,那天昏倒在衙门后,冯知县十分热心替他找了一位大夫,接到县衙里照料。
大夫说安心静养十天半月即可。
可是冯知县很不放心,又十分怜惜张乡绅痛丧爱子的悲痛心情,故而打算照料张乡绅半年以上。
转运使那边派人见了张乡绅重病在床,倒是没有拒绝冯知县的提议。
一个丧了独子的老头,转运使帮他一次,已经是是看着张乡绅先人的遗泽上。
张家无后了啊。
院子里。
“上九,亢龙有悔。”福松笑道。
周清:“师兄,你可真是钻研易经的大家。”
福松微微一笑:“师弟这一路,正是应了易经的爻辞。而且我没想到师弟年纪轻轻,居然能自行领会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的道理。”
周清摆了摆手,问道:“师兄,你说亢龙有悔能用在武功上吗?”
“武功,亢龙有悔?”福松禁不住一怔。
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将易经的道理用在武功上。
钻研易经纯属是爱好使然。
他沉吟半响,“师弟,为兄的太岳真形符典乃是一等一的打磨根基的功夫,每练深一层,气力便长一分。不过为兄看家的本领太岳罡劲,每次使出都要十成十的催发气力,因此使用起来,消耗甚大。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福松来回踱步,似乎受到启发,忽然道:“罡劲远远比不得先天境界之后的罡气,消耗也大,如果运用上亢龙有悔的道理,我平时便可催动太岳罡劲了。但是这得涉及发力运劲的改变,难以一蹴而就。”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什么关窍,又碰到什么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