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愚蠢的换防计划(第5/6页)

着陆场上的吵闹声几乎立即就从视线和耳朵中消失了。身旁是高高的草丛发出的飒飒声。很快,他们从C连的一个两人前哨站前经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伙子叫了一声:“我希望他们不要像折磨我们那样折磨你们。”

“我也这样想,”梅勒斯回应道,“给,我不喜欢它的味道。”他把宾尼兔葡萄向那小伙子抛去,那小伙子笑着接过了葡萄。然后一转眼,对方就消失不见了。

天上没有太阳,只有灰蒙蒙的小雨。在他们四周,高过他们许多的湿漉漉的象草不住地发出呼呼的啸声。那些象草的下端枝叶已经腐烂,落在土壤中,以便长出更多的象草。当他们沿着被踏倒的草丛上的痕迹蜿蜒地向前走去时,梅勒斯不断地看着他的罗盘,看完后再把它紧塞进屁股兜里。

与殿后的那个班走在一起的巴斯在无线电里说,他刚刚经过了C连的前哨站。梅勒斯对他们走得如此缓慢感到既惊讶又不安,他们排的人还不到全连的三分之一。他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试图估算出他要走多远才能给身后的全连留下足够的行进空间。最后,他要康诺利停下来。命令一直传递到担任尖兵的温哥华,梅勒斯示意大家蹲下,交错方向监视队伍两侧的动静。他等着费奇告诉他连里的后卫已经出了着陆场,以便他可以再度前进。他感到很孤独,浓密的象草使他只能看到前面一个人的足迹,后面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凭感觉知道连队确实在那里。细雨和湿漉漉的象草浸湿了他的衣服。

无线电里响起了微弱的嘶嘶声。“出发吧。完毕。”

“收到。出发。”汉密尔顿回答。“通话结束。”汉密尔顿向康诺利示意了一下,梅勒斯一语未发,所有人就全都爬了起来。一名优秀的无线电兵和班长所起的作用能够取代一名少尉,而汉密尔顿和康诺利已经在一起呆了几个月。梅勒斯正忙着对付一条水蛭。他不停地用右脚去踢他的左腿,希望能够借此杀死它或把它震落下来,而不必停下来挤出它或是喷洒杀虫剂。

全连走走停停地向前移动,电台里交替传递着让队伍停止和前进的命令。队伍的运动就像一条蚯蚓,慢慢地收缩到中间的某个位置,然后再缓慢地向前伸展,直到队伍的中间出现中断时为止。然后命令再向前或向后传递到最近的电台上。“队伍中断了。”于是通信兵呼叫最前面的尖刀排:“等一等。我们跟不上你们了。”于是前面的所有人都停顿下来,怨声载道。

然后队伍的后半截会赶上来,在前头队伍的尾部扎堆。关于新情况的报告随即向上和向下传递下去,一直到达一部电台的位置。“我们正在跟后面联系。”然后“蚯蚓”的前端摸索着向前移动。慢慢地每个部分会跟它前面的那部分接上线,于是每个海军陆战队员再次迈开步伐,把靴子从泥泞的小道里拔起来,小步缓行。在整个行军过程,队伍要不断地停下来等后面的部队赶上来。然后,每一次后续部队赶上来,重新出发,队伍的前面又会开始出现中断。

“布拉沃1,我是布拉沃。阿尔法(我)认为他们离着陆场只有400到500米远,所以你应该接近它了。完毕。”

“收到。布拉沃1结束通话。”

汉密尔顿看着梅勒斯。尽管是汉密尔顿在用话筒,在一片寂静中梅勒斯仍听到了整个对话。梅勒斯点点头,赶上位于队伍第4个位置上的康诺利。“已接近阿尔法。”他低声说。康诺利把口令传给阿伦下士,阿伦手握一支令人垂涎的12口径霰弹枪,紧挨着帕特。温哥华走在帕特和阿伦的前面,但此时在狭窄弯曲的泥泞小径中,大家一点也看不见他的背影。

每个人都紧张起来。他们只有一瞬间的时间来判断前面小径上的轻微动静究竟是来自友军还是敌人。要是判断错了,不是自己死,就是A连的士兵死。

此时,全连都埋在由象草围成的隧道里,只有顶上光线暗淡的一点天空依稀可见。温哥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帕特不安地转着它那棕红色的耳朵,感觉到了海军陆战队员们的紧张。突然,帕特银白色的毛发竖了起来,尾巴也变得直挺挺的,同时鼻子前伸,红色的耳朵朝前倾斜着。梅勒斯示意大家趴下。队伍悄无声息地趴到了草丛里。温哥华趴在小径的旁边,机枪指向前面的转弯处。每个人都等着前面的拐角处不是冒出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就是钻出一名北越士兵。很快,他们就听到有人滑倒在泥浆里的声音。接着又是几声脚步声。然后是一阵令人不安的寂静。既无动作,也无声音。

康诺利竖起眉毛,回头看着梅勒斯。梅勒斯点头同意。康诺利低声说:“嘿,阿尔法。我是布拉沃。”

一个声音悄然答道:“哇,伙计。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那声音升高成了轻柔的说话声。“喂,我刚才听到B连的人说话了。”A连的尖兵小心翼翼地从小道的拐角里出现了,他身子伏在地上,眼睛飞快地扫视着。温哥华举起了手,那个小伙子放松下来。他把步枪上的档位切换到了非全自动射击位置。他形容憔悴,脸上有很严重的丛林皮肤病斑块。当他拖着步子从B连的海军陆战队员面前走过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很快,另一个小伙子从弯道里冒了出来,接着又是下一个。最后是一名无线电通信兵。与他一起的是一个高个、瘦削的年轻少尉,他的迷彩服紧贴着身体。他浑身发抖,显然有轻微的体温过低症状。他在梅勒斯面前停下来,让自己排里的兵先过去。

“C连还在着陆场?”他的声音嘶哑、疲乏。

“我们离开时还有一些,”梅勒斯回答,“现在他们可能全都到了作战基地了。”

“他们大概忘了我们还在这里。妈的。他们先是告诉我们C连要去马特峰,我们去艾格尔峰。然后我们又听说每个人都要去作战基地。为了他妈的什么行动到甘露集结。现在又来命令说要我们还去艾格尔峰。他妈的把你搞得晕头转向。嘿,你认识那个该死的爱尔兰人杰克·墨菲吗?”

“只是见过他。”

“他欠我价值50美元的波旁酒。他说,再也没有比在非军事区经历的更难熬的军事行动了。你有烟吗?”

“没有,对不起。”

汉密尔顿随意地掏出自己的塑料盒,打开盖子,给少尉和他的通信兵每人一支香烟。他们双手颤抖,感激地点燃了烟。梅勒斯对这种不顾安全的做法感到震惊。一个人可以在几英里外嗅到香烟的烟味。高个少尉吐了一大口烟,然后叹息了一声。他转身对经过的一名疲惫的士兵说:“谁他妈的抬着尸体?”